“你们好，请等一下！”

　　孟柔宜从来没听过自己的声音如此颤抖。

　　她急急冲下土坡，几乎是坐在地上滑下去的，生怕错过他们，扯着喉咙大叫：“等等我……”

　　两人看到孟柔宜灰头土脸地出现，一下愣住了。

　　“我，我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孟柔宜气喘吁吁地说着，“可以拜托你们带我出去吗？”

　　同时转头对视了一眼，单眼皮的男人说：“翻过这座山才能到最近的镇上，大概要两天啊。”

　　“那我能借一下你们的手机吗？我想联系家人，让他们找人来帮我。”

　　男人看了眼孟柔宜，有些犹豫：“我们全村只有一部卫星手机，手机在长官那里。用那个打才有信号。”

　　孟柔宜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去你们村里打吗？”

　　男人爽朗地笑起来：“当然没问题！”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孟柔宜把自己如何坠落悬崖又侥幸活下来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单眼皮的是哥哥勐巴，他皱了皱眉：“你说是个有纹身的男人救了你？”

　　“对，他左胸上好像是一头狮子。”

　　寸头的是弟弟勐堪，他小声说：“不会是文苏家的那个吧，他还没死吗？”

　　孟柔宜听不清，“文苏家的？”

　　“……没什么。”

　　勐巴说：“我们平时不来这儿，这次还是因为要采一种草药，才特意从这儿走。”

　　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孟小姐，你运气可真好。”

　　步行了大约20分钟，孟柔宜跟着他们进到了一个村寨。

　　山坡上高高低低坐落着一到两层高的砖瓦房，或者木质的房子。

　　在道路的每个拐角处都立着一座金顶的白色佛塔。

　　地是泥巴路，路边稀稀疏疏种了几株高大的棕榈树和一些芭蕉树。

　　路上遇到的村民，女人们穿着筒裙，好奇地打量孟柔宜。

　　男人们大部分穿着短衫和宽腰裤，和兄弟俩点头致意后，看到他们身边的孟柔宜，也会露出一抹微笑。

　　看起来十分友善淳朴。

　　进了一间看起来相对干净的木屋，哥哥勐巴让孟柔宜在这等一下，他则进去了里间。

　　没一会儿，勐巴就出来对孟柔宜说：“电话被长官带走了。太太说他明天才能回来。”

　　没想到会这么不巧。

　　“今天你先住这儿，我们家正好有房间。”

　　孟柔宜和屋里的女人对上视线，她很快转过头去。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要不我还是先回山洞吧。”

　　比起人，孟柔宜更信赖豹子。

　　勐巴说：“来回那么远，林子里随时可能有狼和野猪，况且住这儿比那个地方肯定方便很多。”

　　似乎是看出了孟柔宜的犹豫，他接着说：“如果你觉得和我们住不方便的话，那这样吧，我带你去我们姨妈家，她家里只有一个女儿。”

　　天色暗了下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佛塔，孟柔宜还是点了点头。

　　虔诚信佛的人总不会是坏人。

　　领着孟柔宜继续往里走了段路，他们停在了一幢两层高的砖房前，外墙涂满了绿色的墙漆，看起来很有热带雨林的风情。

　　勐巴的姨妈是个脸圆圆，看起来有些丰满的中年女人。

　　兄弟俩双手合十：“文籍妈妈，这是我们的朋友孟柔宜。”

　　准备好拖鞋，她热情地接待三个人进屋，并准备了一桌菜来招待他们。

　　文籍的眼睛上包着一圈浓黑眼线，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孟柔宜，亲切的笑容一直挂在她的嘴角：“小姐真漂亮呀，今年多大了？”

　　“24。”

　　“不小了呢，看不出来呀。”

　　孟柔宜愣了愣，24不小了吗？

　　她抓了一块烤肉到孟柔宜的米饭上：“结婚了吗？”

　　在这个地方补充蛋白质很重要，孟柔宜也不介意是文籍手抓的，大口地往嘴里塞。

　　“嗯。结婚两年了。”

　　勐巴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孟柔宜停下抓饭，问他。

　　“慢点吃，还有很多。”

　　勐堪嘴里包着口饭，问道：“小优呢？她今晚上班吗？”

　　勐巴转头看了勐堪一眼，勐堪顿时不说话了。

　　文籍微笑着回答：“她在房间里。”

　　从孟柔宜的角度看过去，文籍的身后正好摆着一张檀香木制成的供桌，上面是金灿灿的弥勒佛。

　　佛侧躺着，脸上挂着和文籍相似的笑容。

　　烧了半截的香烟升起袅袅的白雾。

　　在暗黄的灯泡下，佛的笑容似乎都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文籍递来一只杯子：“我自己酿的水果酒，来尝尝。”

　　“谢谢，我不会喝酒。”

　　“度数不高的，这么点就跟喝水一样，不会醉的。”

　　孟柔宜敌不过文籍的劝酒，把杯子接到了手里。

　　咚——

　　天花板上传来物品掉落的声音，接着是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手一晃，孟柔宜把酒悄悄倒进了衣袖里。

　　山洞那边。

　　红色的浆果掉了一地。

　　一人一豹在山洞里焦躁地来回走着，野人喉咙里不时发出低吼声。

　　豹子把鼻子凑到毯子、水池、石缸上，一点点去嗅每个角落的气味，接着走到了平台上的大石块那，顺着泥土上残留的气味，踱步到了平台下的小路上。

　　野人跟在它后面跳下来，望着眼前一路上向前蔓延开的散乱脚印，有大有小。

　　不知不觉抿紧了嘴角。

　　——

　　冷不丁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孟柔宜睁开眼睛。

　　面前的文籍冷笑一声：“好好的酒都被你浪费了。”

　　挣了挣，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藤椅里，双手被麻绳牢牢捆在扶手上。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干什么的？”

　　“花钱找乐子的地方。”

　　明白了这里是哪儿，孟柔宜嘴唇颤抖：“你，你们是人贩子？”

　　“这张脸蛋的确又白又干净。难怪勐巴要留你在这。”文籍捏住她的下巴，“他可是长官的心腹，平时只负责运草，找女人的活可不用他来干。”

　　文籍松开她，坐到旁边沙发上，“好好睁大眼看着，这儿就是你以后要待着的地方咯。”

　　夜晚的霓虹灯亮起，客厅里来来往往各种男人。

　　往走廊看去，左右密密麻麻都是门。

　　门上一盏红灯，有人时就会亮起，直到房里的男人出来后熄灭，再等下一个，反反复复。

　　孟柔宜听见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听说你今天不方便？我倒无所谓，真不行我就去小珠那了。”

　　女人靠在敞开的门上，手指在男人脖子上的金链子上打圈。

　　透过缝隙，可以看见房间里只摆了张不到一米宽的小床，再里面似乎是一个蹲坑，坑位后面的墙上挂着淋浴头。

　　很难想象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是怎么站着避开蹲坑洗澡的。

　　尤其是厕所和睡觉的地方挨得这么近，孟柔宜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尿骚味。

　　女人双手挽住他的手臂，胸部贴的紧紧的：“你去找她我可要生气啦。怎么会不方便呢，快进来。”

　　门关上，红灯亮起。

　　文籍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根香烟：“看见没，在这儿想挣到钱，就得又争又抢，不能要脸。”

　　过了二十分钟，女人送男人出来。

　　男人拍拍她的脸，脱下一只金戒指塞到她手上：“拿去买块灵芝补补。”

　　女人的口红没了，露出一张显得苍白的嘴唇。

　　她熟练地勾起媚笑：“谢谢老板，人家等着你下次来哦。”

　　在她金色花纹的布裙下，脚踝上沾着已经结痂的血块。

　　孟柔宜眸光微微闪烁，不忍心地转头望向窗外，夜色如墨，大雨倾盆。

　　一切肮脏仿佛都会被洗刷干净。

　　野人和豹子现在应该已经发现自己离开了吧。

　　孟柔宜苦笑一声，早知道就等他们回来了再走。

　　连声告别都来不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