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自从建成到现在，从来没有过如此寂静的时刻。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承乾。

　　“呜......父皇，疼死儿臣了。”

　　李泰试图爬起来，但浑身哪都疼，尤其是脸和肚子，只好继续瘫着，用最凄惨的声音博取同情。

　　这呻吟声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狂悖！猖獗！无法无天！”

　　一个面容清癯的老御史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他浑身发抖，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李承乾，

　　“陛下！陛下！您都看到了。

　　太子殿下他当殿殴亲王，视大唐律法如无物！

　　此风绝不可长，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太子......将太子......”

　　他“将太子”了半天，这才想到李承乾今天是来请求废黜太子之位的，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请陛下严惩太子！”

　　“储君如此，国将不国啊陛下！”

　　有了带头的，文官集团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呼啦啦跪倒一片，个个神情激愤，仿佛李承乾刚才打的不是李泰，而是刨了他们家的祖坟。

　　程咬金掏了掏耳朵，对着尉迟恭低声抱怨道：

　　“这帮穷酸的嗓门倒是不小。

　　俺看青雀那小子就是欠揍，太子殿下揍得好。”

　　尉迟恭闷声道：“闭嘴。”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被气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这逆子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承乾！”

　　李世民咬着牙终于开口了，

　　“你给朕解释解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世民的怒火，纷纷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抬起头，脸上居然还带着点刚刚运动完的红润，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答道。

　　“回父皇，儿臣刚才不是说了吗？”

　　他指了指地上的李泰，

　　“儿臣只是在教弟弟怎么做个人。”

　　“教他做人？”

　　李世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极反笑的指着地上瘫软的李泰，

　　“用拳头教？在这太极殿里当着朕和文武百官的面教？”

　　“正是如此。”

　　李承乾回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圣人云，长兄如父。

　　父皇您日理万机，无暇顾及此等家庭教育之小事。”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还在地上抽泣的李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说道：

　　“儿臣身为兄长，见弟弟言行无状，冲撞君父，干预储君之事，出手代为管教，合情合理，乃是家事。”

　　百官们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解释？

　　“你放屁！”

　　躺在地上撞死的李泰，听到这番话差点背过气去，挣扎着抬起头哭嚎道，

　　“父皇！他胡说。

　　他这是要打死儿臣啊。

　　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你闭嘴！”

　　李承乾头也没回的呵斥道，

　　“孤与父皇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李泰被他语气里的寒意一慑，竟真的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只是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李承乾的背影。

　　“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

　　先前那老御史气得胡子直翘，

　　“太子殿下，你休要混淆视听。

　　殴打亲王，乃是重罪！

　　岂是你几句歪理就能遮掩过去的？”

　　李承乾终于将目光从李世民身上移开，缓缓转向那群跪着的文官，他身上的荆棘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染血的白衣在晨光中刺眼夺目。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缓缓扫过每一个弹劾他的官员的脸。

　　那目光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让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至于诸位大臣口口声声所说的规矩。”

　　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然满身血污狼狈，但他挺拔的身姿在这一刻，竟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群跪伏在地的官员，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朕——”

　　他故意顿了一下，这个自称让所有人心脏骤停。

　　连李世民的眼皮都猛地一跳。

　　“在孤这个太子，还没被父皇废掉之前。”

　　他修正了自称，但语气中的狂傲丝毫不减。

　　“我的话，”他抬起手，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桀骜与疯狂的笑容，

　　“就是规矩！”

　　轰！

　　这句话比刚才那套王八拳的威力更大，直接在所有人心头炸响。

　　狂！无法无天的狂！

　　程咬金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旁边的尉迟恭拍一趔趄，低吼道：

　　“好家伙，没看出来啊。

　　这太子竟然比俺老程还能惹祸。”

　　尉迟恭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已经做好了万一陛下暴怒，他得赶紧跪下求情的准备。

　　长孙无忌猛地抬起头，看向李承乾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这个外甥，今天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陛下！您听听！您听听啊。”

　　老御史看向李世民哭喊道，

　　“太子此言，与谋逆何异？

　　陛下若再姑息，国法何在？天威何存啊！”

　　“请陛下圣裁！”

　　“请陛下严惩不贷！”

　　群情再次汹涌。

　　李世民的脸色变幻不定，他死死的盯着李承乾，想从这张年轻却写满叛逆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以前的李承乾虽然也有些小毛病，但绝无此等魄力，更无此等混账逻辑。

　　“好！很好！”

　　李世民怒极反笑，

　　“你的话就是规矩？

　　李承乾，朕看你是被这太子的位置，烧昏了头了。”

　　李承乾却仿佛没听到李世民的怒斥，他忽然转身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幅被他扔掉的，写有巨大“冤”字的匾额。

　　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双手重新将其高举过头顶，那鲜红的“冤”字再次直面李世民和百官。

　　“父皇，诸位大臣。”

　　李承乾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你们口诛笔伐，皆因我殴打了魏王。

　　你们认为我狂悖，认为我破坏了规矩。”

　　他的目光扫过程咬金等武将，扫过长孙无忌等重臣，最后回到李世民身上。

　　“但你们为何不问问，孤身为大唐太子，为何要身披荆棘，血书此“冤”字，来自请废黜？”

　　“我究竟有何冤屈？

　　竟让我不惜以此等方式，断送自己的储君之位，沦为天下笑柄？”

　　“难道诸位就不好奇，是什么把我逼到了这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