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白瓷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心的觉，还梦见了陈焱。

　　陈焱不常来她梦里，只有白瓷很累的时候才会梦到他。

　　梦里他给她包了小馄饨，捂在怀里送来的，他自己躲起来吃泡面......

　　还是钟灵毓的消息把她吵醒了。

　　她半眯着眼睛，在口袋里搜寻手机，手下却是羊绒的手感。

　　她有些懵，睁开眼发现自己披着黑色羊绒大衣，钟鼎没在车上。

　　白瓷抬头，看见民政局的国旗和人字标。

　　她偏头望出车窗，他人在外面抽烟，上半身倚着车身，青烟缭绕。

　　朝阳初升，半拢在他身上，一身清雅。

　　烟瘾挺大。

　　但还知道下车抽，人还怪好的。

　　白瓷醒了先滴眼药水，激素眼药水，她以前因为跳舞眼睛受过伤，差点失明。

　　然后才打开手机查看钟灵毓的消息：

　　【高中班长听说你回来了，明天要找同学们聚一聚，联系不到你，让我问你来不来。】

　　白瓷：【你去吗？】

　　钟灵毓：【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白瓷：【好好说话，别找抽。】

　　钟灵毓：【想去。】

　　钟灵毓爱热闹，但去了，白瓷不是白家真千金这事，肯定会被拿来嚼舌根。

　　嫉妒她的同学不少，她拒绝过的男同学也不少。

　　白瓷要是去了，肯定会被冷嘲热讽，大家都等着看她过得有多落魄。

　　她几行字打了又删，最后回【陈焱会去吗？】

　　钟灵毓：【不知道，但你为了他去？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你没事吧？】

　　白瓷：【我想见他一面。】

　　钟灵毓：【为什么？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在钟灵毓眼里，白瓷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配秦始皇都绰绰有余。

　　不对，秦始皇也差点意思。他家庭关系复杂，婆婆男人比较多，白瓷得管一堆人叫爸，不太行。

　　白瓷：【我想再见他一面。就算他对不起我，可我流产不和他商量，总归是欠他的。】

　　钟灵毓半天没回她，“正在输入”闪了很久。

　　最后发了个王宝钏表情包。

　　钟灵毓：【你这七年在国外，吃上新品种野菜了？】

　　白瓷想说她不是恋爱脑，但好像说了这句，更像恋爱脑。

　　可她还能说什么呢。

　　说她活了二十年发现自己是偷了别人的人生？

　　说父母突然离世，她无家可归？

　　说她到现在都不敢细想，爸爸妈妈是不是有了白陶然不想要她了，才把她送出国。

　　说她受伤后，再也不能跳舞了？

　　还是说她回趟从小生活的家，被人像老鼠一样看着。

　　她已经很努力的活了，可是......

　　父母双亡，梦想破碎，她有点累了。

　　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她敲下一行字：

　　【灵毓，我有点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她努力找寻意义，除了爸爸妈妈，脑海里却全是陈焱。

　　是陈焱说“白瓷，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做大跳，跌进我怀里好不好？”

　　可她真的跌了下来，他又没有接住她。

　　她想着，远远看一眼陈焱就好，哪怕只能抓住回忆的残存。

　　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即便他不再爱我。

　　有时候想见一个人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就是想，远远看上一眼。

　　就看一眼而已。

　　车门突然间被拉开，沈玄砚回到驾驶座位。

　　他眉目沉沉，瞥了眼白瓷。

　　“醒了？”

　　白瓷点点头，把衣服叠好还给他。

　　“嗯，谢谢你的衣服。”

　　沈玄砚没接，“穿着吧，入秋了，刚醒会冷。”

　　白瓷真有点冷，没推辞，把黑色大衣套在身上。

　　他衣服宽宽大大，把她整个人裹在其中，像呆头呆脑的企鹅。

　　“在陌生男人车上睡这么熟。”他嘴角淡嘲：“也不我怕把你卖了。”

　　“你不算陌生人吧，你是钟灵毓的哥哥。”

　　沈玄砚嘴角挂着寡淡笑意：“你倒是信任她，万一她要卖你呢。”

　　“我们是好朋友。”

　　“也是，倒卖人口，她没那智商。”

　　白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钟鼎说话像吃枪药了。

　　左右骂的是他自己妹妹，兄妹俩的事，白瓷不插嘴。

　　提起钟灵毓，她拿起手机，继续回对方消息。

　　然而消息炸了：

　　钟灵毓：【没意义？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

　　【怎么着，拼少少你砍到头儿了？没活干了？】

　　【人呢人呢？】

　　【……你来真的？】

　　【瓷瓷你听我说，不要试图给人生赋予意义，我们都瞎几把活。】

　　【为什么不回我？】

　　【还不回？】

　　【再不回，你信不信我找一车清纯男大清冷人夫清一色一八八体育生弄你！】

　　【真不回？】

　　【瓷瓷你听我说，大家都活着呢，你也活一个呗？又活不死。】

　　【靠，再不回我报警了！】

　　她和钟鼎说几句话的工夫，钟灵毓以为她去寻死了。

　　她倒也没有那么着急死，急事缓办嘛。

　　白瓷：【报警没用，抓你得找精神病院。】

　　钟灵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想不开了。】

　　白瓷：【嗯，想死。】

　　钟灵毓：【先忍忍，去我弟宿舍跳，他想保研。】

　　白瓷：【……】

　　被她这么一闹，确实没那么不开心了。

　　白瓷：【恭喜你在安慰人这条路上开辟了自己的道路。】

　　钟灵毓：【那你心情好点啦？】

　　白瓷：【嗯。】

　　钟灵毓：【呀不能再说了，要迟到了！】

　　白瓷回了个「谢谢」表情包，关了手机。

　　钟灵毓迟到也不忘顺手犯贱：【亲，这边建议直接以身相许＾3＾】

　　白瓷刚一抬头，看见钟鼎紧捏着方向盘，眼睛微眯，直勾勾看着民政局。

　　她思量道：“钟先生和民政局有仇？”

　　他那眼神，看着像在研究怎么占领此地。

　　“我怕以后会有。”

　　他放松身体，脊背陷进座椅，脖颈后仰，拇指却仍在剐蹭方向盘皮革。

　　他轻出一口气，“第一次结婚，紧张。”

　　白瓷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他，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多结两次就好了。”

　　沈玄砚表情僵住，捏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他一声冷哼，“你听着很有经验。”

　　“放心，一婚，战绩可查。”

　　他太爱冷哼了，白瓷怀疑他可能有咽炎。

　　她从包里掏出独立包装的薄荷糖。

　　“给，润润喉吧。”

　　白瓷看见钟鼎睇了一眼薄荷糖，接到手里，很无语的表情。

　　随后又是一声冷哼。

　　她好心当成驴肝肺。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只有无边沉默。

　　片刻后，他双臂折叠，放在方向盘上，俯身趴在手臂上，侧头望进她眼底。

　　他喉结一滚一动，艰涩道：

　　“我没结过婚，你以后别欺负我。”

　　他趴在那，下巴微收，眼睑抬高，眉心随之抬起。那双深岩灰的眼睛，一片赤诚。会让人误以为他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