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雨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他只是路见不平，没有想过要从人家身上要什么感谢。

　　两人没再说话，何玉秀在火房，时不时转头看向院中。刚才从屋里出来时红润的脸色，现在已经又黑得像锅底。

　　“大雨，你去火房帮帮忙，烧一锅水，表妹需要洗漱洗漱。”老太太很快就从屋里出来，交代付大雨快去火房哄媳妇。

　　然后把李金玉领进刚收拾好的那间屋子，“先把行李放下来，等吃完饭，你再冲个凉，把身上的衣服换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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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晚饭的时候，堂屋原本一张四方桌，一面坐两人刚好合适。

　　今天多了李金玉，她被安排坐到老太太身边，另一边是何玉秀。

　　何玉秀过去是付大雨，两人就挨得很近。

　　一大家子人，话都不多，谈的只是谁今天没挣到10个工分，或是今天在地里差点踩到一条蛇。

　　吃的也是玉米粥，清水煮的南瓜藤，上面漂了一点油花，还有一碟素炒的萝卜干。

　　除了老太太给她夹一点菜藤或萝卜干，其他人都没有跟她搭话。

　　吃完饭，就都提着小板凳坐到院里吹风。

　　老太太和李金玉坐到一处，四个男人坐在另一处。

　　何玉秀一直都没好脸色，刚才饭桌上一声不吭，现在火房洗碗，更是叮叮当当的。

　　没多久，就见她提着热水桶，到火房边的另一个露天的竹编的屏风后。

　　“喂，你过来冲凉吧。”

　　所有人都回头看她，然后老太太就拉起李金玉的手。

　　“表妹，你风尘仆仆的，先去冲凉，这样舒服一点。”

　　“就是叫的你，过来洗吧！”何玉秀如果只是黑脸不说话，也就算了。

　　这么‘喂’地叫人，就真的有点不礼貌。

　　看来她是真的很不欢迎自己。

　　李金玉心里五味杂陈，百思不得其解，谁会对一个借宿的孕妇这么大的敌意？

　　真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所以见不得别人有？

　　老太太往那旁边瞟了一眼，她就不说话了，从火房搬出一张小板凳，坐在在火房门口的位置。

　　“来表妹，我给你屋里点个灯，你拿了衣服就先去冲凉。”

　　老太太很快，拿了一盏污腻腻的油灯，送到安排李金玉睡觉的屋子。

　　然后乌黑的屋子里就变得亮堂。

　　李金玉看看院里的男人，又看看坐火房门口的何玉秀，在盘算这个澡能不能洗。

　　老太太已经拉起她进屋，“家里人多，晚上洗澡都要排队的，你先洗，然后早点睡。”

　　说着，就想帮她拆包袱。

　　“姨，我自己来就行，你出去坐着休息吧。”

　　“那行。”老太太没再坚持，真的回到院里，搬着凳子和男人们坐到一处。

　　李金玉包里只有一套衣服，也是家里仅有的一套。

　　这里的人，穷到一年四季只有一套衣服穿，能有一身换洗的，只有大姑娘。

　　她拿了衣服，又把包袱里一捆毛票塞裤兜里，然后才过去冲凉。

　　进了冲凉房，她利落地脱下衣服，这还是泥坑里带出来的衣服，一直没赶上换。

　　也没敢仔细洗，只在身上快速地搓一遍，然后就赶紧擦身子，把干净的衣服穿上。

　　从冲凉房里出来，何玉秀才站起身，离开了火房门口。

　　老太太还在跟男人们低低地说着话。

　　看到李金玉出来，连忙上前，把脏衣服接过来，回头叫住要进屋的何玉秀。

　　“玉秀，表妹身子重不方便，你帮她把衣服洗洗。”

　　“姨，不用的。”李金玉连忙拒绝，人家都这么不欢迎自己了，还让她帮洗衣服，这是嫌人家抗拒的态度不够明显？

　　“要洗的，要洗的。你要不嫌弃，我让大雨帮你洗也可以。现在了，夜里风大，明天就能干，以后什么时候想换都有得换。”

　　老太太没让李金玉把脏衣服抢走。

　　何玉秀一听老太太说要付大雨帮她洗衣服，气得直接哼了一声，甩着步子走过来，把衣服夺走。

　　然后拿到水缸边上，拉出一个大木盆，把衣服丢进去，然后哗啦啦打水。

　　什么东西都不放，两手狠狠按按了几下，又拎着衣服在盆里转两圈，然后提起来拧一拧，就甩到院里的竹竿上。

　　衣服也没拧干，滴滴答答往地上掉水。

　　李金玉看得眼皮直跳，何玉秀的态度，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表妹，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屋里休息吧。”

　　老太太小心翼翼扶着李金玉进屋，好像她真的快生了一样。

　　她的肚子确实大了些，从6个月开始，就大得不合常理。

　　现在眼看就8个月，肚皮往前面挺得老远，换谁来，都觉得要生了。

　　衣服也越来越小，拥挤得紧。

　　这个样子，确实该在屋里待着，如果她只是李金玉的话，是没有脸挺着大肚子在外面晃的。

　　尤其这个家里有四个大男人，还有两个光棍。

　　可她也是刘迎，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姨，你也快去洗吧，大家都早点休息。”她礼貌地跟老太太寒暄了一句。

　　“行的行的。”老太太出了屋，还顺便帮她把门带上。

　　李金玉见到床，就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被子缝缝补补，她并不在意，现在只要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刚坐下来，想躺下，门就被哐一下推开了。

　　李金玉吓得从床上滑下来，站在床沿，看着门口的何玉秀。

　　“你哪里来的，从前规矩都没人教的吗？睡觉不知道拴门！油灯给我！”

　　何玉秀毫不客气地嚷了一句，进门就把油灯拿走，然后黑着脸把门又给她带上。

　　李金玉赶忙上前，把门闩带上，然后才拍着胸脯，借着外面的光坐回床上。

　　她躺下来后，才慢慢想明白，今晚是自己睡一个屋？

　　不然何玉秀为什么让她拴门？

　　她刚刚是以为，自己要跟老太太挤，所以才没好意思把门拴上。

　　毕竟这个家，一共才三个屋，她就占了一个。

　　那他们还有六个人，怎么睡？

　　何玉秀跟付大雨夫妻睡一个屋，那也还剩下三个大男人，跟一个老太太。

　　要怎么挤？

　　一边想着，眼皮越发沉重，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