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在给小李换药时套出消息。

　　小李就是上次那个手腕受伤的年轻警员，这两天来医院换药，每次都跟温然唠两句。

　　这天温然正给他拆纱布。

　　就听他跟旁边的同事嘀咕：

　　“昨晚蹲到后半夜，那伙人总算有动静了，沈队让我们轮班盯着，估计这周都得住在队里。”

　　温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问：“还在查那个盗窃团伙啊？”

　　“可不是嘛，”

　　小李龇牙咧嘴地抽了口冷气。

　　“这帮孙子滑得很，跟泥鳅似的，沈队这阵子就没在凌晨两点前回过家。

　　昨天我去他办公室送文件，瞅见他桌上就放着半盒饼干，估计又没吃晚饭。”

　　温然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沈亦舟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还有他说话时总带着点紧绷的下颌线。

　　她有点坐不住了。

　　那天晚上交班后，温然没直接回家。

　　她绕到医院附近那家24小时便利店，盯着冷柜里的咖啡看了半天。

　　最后挑了两杯热美式，加了点奶，没放糖。

　　她记得小李说过，沈队喝咖啡不爱放糖，嫌腻。

　　手里捧着热咖啡。

　　站在刑侦支队楼下的梧桐树下时，温然又开始打退堂鼓。

　　夜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飘过。

　　带着点秋末的凉意。

　　她裹紧了外套，看着办公楼三楼那扇亮着的窗户，心砰砰直跳。

　　“万一他觉得我多管闲事怎么办？”

　　“万一他直接让我回去呢？”

　　“万一他根本不在办公室呢？”

　　脑子里的小剧场演得正热闹。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护士站同事发来的消息：

　　“温然你跑哪去了？刚有个病人找你。”

　　温然回了句“马上回”，心里更急了。

　　她抱着咖啡杯在树底下转圈。

　　高跟鞋跟磕在人行道的砖缝里，差点崴了脚。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咖啡放在门卫室算了时，办公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出来。

　　为首那个身形挺拔的，不是沈亦舟是谁。

　　温然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她深吸一口气，攥着咖啡杯的手心都沁出了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沈队！”

　　沈亦舟回头的动作顿了顿，看到树底下的她时，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眼神里带着点意外，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他身边的小李眼睛先亮了：“温医生？你怎么在这？”

　　其他几个队员也跟着看过来，目光里带着点好奇。

　　温然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赶紧走上前，把其中一杯咖啡往沈亦舟手里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

　　“刚路过这边，看到楼上灯还亮着，顺道买了两杯咖啡，想着你们可能还没休息。”

　　她特意把另一杯举高了点，对着小李笑：“这杯给你，上次看你手受伤，多补补精神。”

　　小李刚要伸手接，胳膊肘突然被旁边的同事碰了一下。

　　他抬头一看，沈亦舟正用眼神瞪他呢，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不许接”。

　　小李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笑了笑。

　　气氛一下子有点冷。

　　温然举着咖啡的手也僵住了，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沈亦舟看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不用了，温医生，我们还有事。”

　　“就是杯咖啡而已，不耽误什么事的。”

　　温然有点急了，往前递了递。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亦舟的掌心。

　　他的手很凉。

　　温然心里颤了一下，赶紧缩回手，却把咖啡杯塞得更紧了。

　　沈亦舟没接，咖啡杯就悬在两人中间。

　　热气腾腾的，把他冷硬的侧脸熏得有点模糊。

　　旁边的老队员看不下去了，打圆场道：

　　“沈队，温医生一番心意，拿着吧，正好大家都有点困了。”

　　另一个年轻队员也跟着起哄：

　　“就是啊沈队，温医生多贴心，总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吧？”

　　沈亦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了看温然，又看了看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沉默了几秒，才不情不愿地接了过去。

　　他的指尖碰到杯壁时，温然看到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多少钱，我转给你。”他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显然是准备扫码。

　　“不用不用！”

　　温然生怕他真转钱，跟被针扎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顺路买的，不值钱！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忙！”

　　说完，她摆摆手，转身就跑。

　　高跟鞋踩在地上“噔噔噔”响，跟逃命似的。

　　跑出去没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沈亦舟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杯咖啡，没喝，也没递给别人。

　　温然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刚才跑太急了，好像有点丢人。

　　她一边往医院走，一边在心里复盘刚才的场景。

　　沈亦舟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好歹接了咖啡，没直接扔了，这算不算进步？

　　他最后问多少钱，是不是也说明他不是完全不想理她？

　　回到医院，同事见她一脸傻笑，打趣道：“捡到钱了？这么开心。”

　　温然摇摇头，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她碰到小李来换药，忍不住装作无意地问：

　　“昨天那咖啡……还行吗？”

　　小李正低头玩手机，闻言抬头，笑得一脸神秘：

　　“温医生，你这咖啡送得太及时了！

　　我们昨晚蹲点蹲到三点多，沈队那杯咖啡一直攥在手里。

　　后来我瞅见他偷偷喝了两口呢！”

　　温然的眼睛亮了：“真的？”

　　“那还有假！”

　　小李拍着胸脯，“不过他嘴硬，我们问他是不是温医生送的，他说不知道谁放他桌上的，笑死我了。”

　　温然抿着嘴笑。

　　那天晚上，温然给沈亦舟发了条消息，没提咖啡的事，只说：【嫌疑人今天精神不错，能自己吃饭了。】

　　过了大概半小时，沈亦舟回了条：【知道了。】

　　虽然还是那三个字。

　　但是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吗。

　　温然把手机放在胸口，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突然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