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江崇笙在心理科等了十分钟，护士喊她去护士站填写个人资料。

　　她写得龙飞凤舞，护士瞥了一眼，“专家2号？”

　　江崇笙：“嗯。”

　　护士跟身旁的同事挤眉弄眼，“专家2号，程医生。”

　　同事：“他可难搞了，上周又有一名医助被他开除。”

　　护士撅着屁股，“心理医生是不是都有什么特殊癖好？不喜欢女人？一有小姑娘表白，他就开除，也不知道圈圈能坚持多久。”

　　江崇笙放下笔，“填好了。”

　　护士中断八卦，直了直腰身，拿起个人资料走出护士站，“你跟我来。”

　　江崇笙跟在后头进入办公室。

　　护士把资料放到程晏舟桌上，“程医生，患者资料。”

　　“嗯。”

　　他穿着白大褂，高挺的鼻梁架着无框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淡漠疏离，矜贵清隽。

　　还在处理上个患者的收尾工作。

　　桌上的栀子花盆栽散发清香，身后的窗台养着一只灰色的安哥拉兔。

　　苏圆隔着兔笼喂草，转身看见江崇笙，暗地里招了招手，“你先坐。”

　　上班时间，她不好跟闺蜜相认。

　　江崇笙抿唇不语，没有三方碰面的局促，坐在程晏舟对面，等待他抬头。

　　而后唤了一声，“哥哥，我已经等了你一分钟了。”

　　苏圆的脸，一瞬间煞白！

　　哥哥？

　　她赶忙拿出手机，翻找自己和江崇笙的聊天记录！

　　程晏舟抬头，目不转睛的瞳孔明显带着一丝战栗。

　　“你的办公室好舒服，一进来，我就忍不住想睡觉。”

　　程晏舟的办公室跟其他科的医生明显不同，大面的半弧形落地窗，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

　　他抬了抬镜框：“别胡说。”

　　江崇笙耸肩，脊梁往后面一靠，“我挂号了，你的专家号。”

　　他迅速恢复公事公办的态度：“之前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

　　“第一次。”

　　程晏舟跟身后的人示意，“你准备一下。”

　　苏圆难以接受，愣了好久，“哦，好。”

　　她讷讷地走到办公室的另一侧，搬出一包砂砾，往一张凹面的桌子里倒。

　　程晏舟：“第一次来心理科，给你做个测试。”

　　“什么测试？”

　　“心理沙盘推演，听说过吗？”

　　江崇笙翘着二郎腿，脚踝的铃铛晃出清脆的余音，“电视上见过。”

　　“正好，那我不需要再跟你讲规则。”

　　话落，苏圆也准备好了砂砾。

　　两人移步到凹面桌，背后有半面墙是书架，摆放着奇形怪状的人物。

　　苏圆开启录像，按照惯例，需要为患者录下全过程。

　　江崇笙拿了一座拱桥和一座城堡，选了霸王龙和王子。

　　走到沙盘前，手掌拨动沙砾一分为二，当做小河，河上边摆放拱桥。

　　霸王龙离桥更近，但还未上桥。

　　桥对面的王子，身后是城堡，跟霸王龙遥遥相望。

　　程晏舟观察迅速，不到一分钟便得出结果：“你给自己压力很大？”

　　江崇笙：“何以见得？”

　　“王子是你的目标，你站在桥头，一步步走向他。但在童话故事里，王子会灭掉恶龙。所以你很清楚，这个目标，实现的几率不高。”

　　江崇笙凝视着他，“可是在侏罗纪时期，龙是地球霸主，你怎么就确定，它不会吃掉王子？”

　　程晏舟顿了下，明显被江崇笙的思路惊艳到。

　　她又指向王子，再次同他对视，眼里锋芒毕露，“我的目标，是你。”

　　而王子身后的城堡，代表着程家的三层洋楼！

　　江崇笙撑着沙盘凑近，用最单纯无辜的语气开口：“哥哥，你觉得我胜算有多少？”

　　栀子花香若有似无飘来，分不清是苏圆买的那盆，还是江崇笙身上散发出的。

　　程晏舟只觉得连呼吸都急促了。

　　他沉默半晌，避开她目光的直视，让苏圆关闭录像。

　　“今天治疗结束。”

　　江崇笙不急不恼，拎起办公椅的书包，走两步，又回头，与苏圆面对面。

　　“圈圈，你想当我嫂子，对吗？”

　　苏圆顿时手指绞紧，一声不吭。

　　江崇笙笑得花枝乱颤，“可是我想当你师娘诶。”

　　她说着就点了点对方的鼻尖，恶劣一笑，转身潇洒地离开了办公室。

　　程晏舟蹙眉：“什么情况？”

　　苏圆顿时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扭头就告状，“程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没有任何......”

　　“你俩认识多久？”程晏舟打断。

　　“她是我闺蜜。”苏圆痛心疾首，一副犯错的态度。

　　转而又把错误往江崇笙身上引！

　　“她明明知道你在这儿工作，还跟我装傻，有意无意打探你的消息，我根本就是被利用了！”

　　程晏舟挑眉，“你们聊过什么？”

　　苏圆低着头，难以启齿：“昨晚我问你的问题，其实是替她问的......”

　　昨晚的问题？

　　哦。

　　骨科。

　　想到她刚刚一直在看手机，程晏舟摊开手，“聊天记录方便给我看看吗？”

　　苏圆迟疑着。

　　毕竟聊天记录里，直白地记录了她说喜欢导师这件事儿，忽然就有些拿不出手。

　　但已经闹到这种地步，刚刚江崇笙也把她点破，连个面子都没留。

　　她心一横，手机放上男人掌心。

　　程晏舟滑动页面，察觉江崇笙说话，就跟中蛊了似的。

　　【想睡他，特别想，我是不是有病？】

　　【可他是我哥哥啊！不对，没有血缘关系，算什么哥哥？】

　　【我如何阻止他爸跟我妈结婚？是不是应该先进入他家，才能打入内部？】

　　【我妈根本就不管我，要不我搞点事情，吸引她的战火？兴许她一怒之下，就会把我带回家管束？这样是不是就能见到哥哥？】

　　【成功了，哥哥来接的我。】

　　一条条往下翻，程晏舟眯起眼眸，气息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灼热。

　　还以为这丫头处心积虑来程家，真有什么大动作。

　　没想到一切动机，居然真的只是她青春期、情窦初开的躁动。

　　而她的意淫对象，是他。

　　程晏舟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可转而看见苏圆发出的那句，“我喜欢他呀，傻瓜”，目光竟骤然一凉。

　　“你俩真是闺蜜？”

　　苏圆咬牙，“现在不是了！”

　　程晏舟面无表情。

　　苏圆咬牙切齿：“她本来就只有我一个朋友，现在连我都不理她，看她以后跟谁玩！”

　　锁屏，归还手机。

　　程晏的语气毫无温度，“你应该知道，当我医助的规矩。”

　　“程医生......”

　　“去办理离职手续。”

　　医生助理是医院的牛马岗，不转正，永远都没有编制，随时都能被开除。

　　苏圆还想坚持，但程晏舟已经回到公位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用行动驱逐。

　　苏圆心不甘情不愿，找了个纸箱把个人用品扔进去，带着怒意故意制造动静，等他挽留。

　　程晏舟连头都没抬。

　　离开时，她最后看了眼早上新买的盆栽，转身，将门甩得砰砰作响。

　　离开医院，抵达停车场。

　　江崇笙居然等在她的车前，抱着手臂，笑得一脸动容：“演得过瘾吗？”

　　苏圆憋不住想笑：“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