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沉，秋风清冷。

　　幽暗的走廊，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一盏灯笼光影晃荡，两个身影从拐角走出来。

　　“走快点，磨蹭什么？还让殿下等你不成？”

　　卢娘沉着脸，语气严厉，伸手推了一把面前的少女。

　　中秋的夜里，天气已经渐冷。

　　少女穿得很轻薄，一袭胭脂色的绡薄衫。

　　灯笼的光照下，那双脂白玉臂若隐若现，刻意拉低的绣合欢花的领口，显露出少女白皙又柔软的曲线。

　　花霓被卢娘推得踉跄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怯意，可怜道：“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能不能改天……”

　　卢娘拧眉瞪她，吓唬道：“改天，改天你爹被砍了头，你别怨我没给你机会！”

　　花霓脸色顿时惨白，却不敢再说话，蹙着柳眉，眼眶发红。

　　“好了，”卢娘放缓了声音，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能得殿下垂青，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只要能让王爷高兴，别说放了你全家，从此荣华富贵尽你享用。”

　　她半安抚，半威胁，“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

　　花霓被半推半拽地带到房门前。

　　屋子里灯火通明。

　　“快进去。”卢娘催促。

　　花霓伸出手，战战兢兢地推开房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

　　香炉内萦绕出重重轻烟，带着木质的沉静。花霓不懂香，闻不出是什么香味，却不由觉得清心静气。

　　纱帐垂地，隐隐可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花霓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踌躇不决地停在床边两米外。

　　现在，她该干什么？

　　花霓满脑子浆糊，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忽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不知为何，喉咙里压抑出低低地喘息，听起来痛苦至极。

　　“殿、殿下？”花霓小声询问，“您怎么了？”

　　南溪王是半个月前，被皇帝陛下封到饶州城的。

　　据说，南溪王为人阴狠毒辣，在宣都城的时候，仗着皇帝陛下的宠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行事极其荒唐淫乱。

　　世人皆知南溪王无德，谁料他竟在霄阳王的婚宴上喝醉，闯进新房，奸污了霄阳王妃。

　　因此才被陛下贬到这荒凉的南境边陲来。

　　父亲被捕入狱的时候，花霓远远地见过南溪王一面，却没有看清样貌。

　　见他没有回应，花霓倒了一杯茶水，小心靠近床榻。

　　正当她伸手去撩开床帐时，男人似有所察，闭着眼的脸色忽变，猛地起身袭向花霓。

　　砰地一声。

　　茶杯掉在地上，瓷片碎裂，茶水飞溅。

　　花霓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花霓痛呼一声，整个人被掼到地上。

　　随着后脑勺剧烈的疼痛传来，是一双如铁般强硬的手不断收紧。

　　“唔……放开我……”

　　花霓呼吸艰难，翻起白眼，整个人都要窒息，慌乱地捶打身上的男人。

　　男人俊美妖异的脸庞扭曲，额角青筋突起，眼眸猩红，一身浓烈的酒气，像是要吃人的野兽一样。

　　“说，你是什么人？！”

　　他猩红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透出杀意，厉声质问：“谁派你来的？”

　　花霓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被他掐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尽全力挣扎。

　　“救命……”

　　她伸出手，胡乱地抓住发间的银簪，朝那只强劲的手臂狠狠地刺下去。

　　李隅吃痛，目光倏然恍惚一下，发红的眼睛缓缓聚焦，像是恢复了神智，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一些。

　　他垂下眼眸，看到被自己压制在地上的少女，她满脸惊恐地望着他，那双雾蒙蒙的杏眼噙满泪水。

　　花霓松开发簪，手指在颤抖，瞪着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涌出，落进凌乱的鬓发里。

　　她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

　　李隅松开手，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扎着的银簪，浑身气势阴沉到极点。

　　花霓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男人手臂流下一线鲜血，顿时心神俱裂，跪起来一下一下地磕头。

　　砰砰砰，一下比一下重。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李隅面无表情地拔下手臂上的银簪，随手一扔。

　　叮当一声脆响，银簪砸到花霓的身上，又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瑟瑟发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一动也不敢动。

　　李隅声音喑哑，透着无处不在的威迫，“你是什么人？”

　　花霓喉咙干疼，颤抖着回答：“我，我叫花霓，我爹是刺史大人花乾荣，卢娘让我来伺候您……”

　　闻言，李隅看了她一眼。

　　花乾荣贪赃受贿，前几天被他下了大狱。他记得，花家两个女儿，的确个个貌美如花，但并没有眼前这个叫花霓的。

　　“撒谎。”他眼神阴冷，“你是想自己死，还是我动手？”

　　“没有，我没有说谎！”

　　花霓用力摇头，眼中的泪滴答落在地上，艰涩地开口解释。

　　“我爹就是花乾荣，只是……我娘……我娘是青楼女子，所以大夫人不许我爹把我认回去……”

　　李隅冷笑连连，“好啊，一个小小刺史，敢送一个私生女到我府上来，死到临还敢跟我玩这种手段，真是好胆量。”

　　花霓闻言，更加绝望了，只不断地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少女的声音嘶哑柔弱，无比凄惨可怜，李隅听得愈发头疼，横了她一眼。

　　“闭嘴。”

　　花霓不敢磕头了，怔在原地。

　　李隅不耐烦道：“抬起头来。”

　　少女缓慢抬起头，露出泪流满面的脸，一双通红的眼睛，不断淌出泪水，却能死死地咬着牙，不发出一点抽泣声。

　　泪水如同珍珠，从她削尖的下巴滴落。

　　似乎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规矩，既怯懦又大胆，竟敢直直地和他对视。

　　手臂的刺痛提醒着李隅，这个女人动手伤了他。

　　若是在宣都城，这样胆大包天的家伙，已经死了一千遍了。

　　李隅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冷不丁道：“过来替本王更衣。”

　　花霓撑着地板站起来，双腿颤颤，正要过去，却听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跪着爬过来。”

　　花霓扑通跪下，手指捏着裙摆，低下头，极其屈辱地爬到他的跟前。

　　一双凝脂玉白的手伸出来，颤颤巍巍地摸到男人腰间的玉腰带。可她摸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从何处解起，顿时更慌了，背后开始冒出冷汗来。

　　“殿、殿下……”花霓欲哭无泪，老实地开口，“我不会……”

　　李隅拂开她的手，语气嫌弃，“蠢物。”

　　他解开腰带，甩在一旁。

　　花霓毫无眼色，跪着一动不动。

　　男人居高临下的睥睨她，往后一靠，伸手抬起她的下颌。

　　“愣着干什么？”

　　想爬他的床的女人多着了，他经历过的美人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见过装乖卖惨的、大胆奔放的、却没见过这么呆的。

　　花霓一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只知道是来伺候李隅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眼神迷茫，喏喏发问：“我，我应该干什么？”

　　她的话刚问出口，李隅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摔到床上去，随即欺身而上，将她双手按住。

　　上方的男人阴冷凶狠，动作粗鲁，花霓内心的恐惧在这一瞬间扩大，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崩塌。

　　没等李隅做什么，花霓就止不住掉眼泪，整个人抖得厉害。

　　见女人哭得泪流满面，李隅非但没停手，反而扯开她的衣领，狭长眼眸微微眯起，眸光冷晦，毫不怜香惜玉地嗤笑一声。

　　“花乾荣倒是会挑，你比你的姐姐妹妹好看多了，哭起来真是……惹人怜爱。”

　　花霓死死闭上眼睛，细长的手指蜷紧，关节攥得发白。

　　她没有看到，男人的眼神一点点沉下来，眼睛里毫无欲望，只有化不开的淡漠。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对他而言女人是极其危险的，稍不留神，娇滴滴的美人儿就会提刀刺向他。

　　但面前这个少女的恐惧，绝不是演出来的。

　　他忽而放开了手。

　　花霓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人起身离开，犹豫地睁开眼。

　　香炉里的熏香消散，李隅的头越发疼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声如寒冰，吐出一个字。

　　“滚。”

　　花霓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