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二十六分，打工人上班时间。
早晨下了场暴雨，此时电梯里人手一把雨伞，不大的空间越发局促。
电梯数字跳跃到“16”，叮一声停了下来。
姜十圆紧贴电梯角落，崩溃着将伞腾到右手，艰难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群里消息。
二组-王薇：【圆儿姐，你到哪儿了？客户这边差不多都到了。】
姜十圆敲字回复。
二组-姜十圆：【电梯上，估计还得两三分钟，你先和客户聊，我尽快。】
二组-王薇：【好。】
二组-王薇：【刚已经打过一遍招呼，好在对方那位程总还没到，跑快点的话，你应该还能赶上倒数第二，加油圆儿姐！】
二组-姜十圆：【……】
一会儿工夫，电梯持续上行，终于接近会议室楼层。
姜十圆收回手机，口中一连串“借过”，一手护着雨伞，一手扯着身后背包，努力从角落往外挤。
眼看离电梯门越来越近，背包肩带却向后扯住，姜十圆急忙回头扫了一眼，抓住被夹住的包用力一扯，身子向前猛一个趔趄。
力道一时没收住。
下一秒，直接趴到了一个男人背上。
呼吸被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冽冷香笼罩。
姜十圆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忽然发觉自己这行为似乎有点可疑，又急忙后退。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抱歉，这位女士，”男人袖口微抬，一抹幽蓝闪过她的视线，“你的伞能挪一下位置吗？”
声音磁性冷淡，幽幽落在她头顶。
伞？
姜十圆闻声低头。
手上的伞不知什么时候戳在对方裤子上，印出湿哒哒的一大片水痕。
而停留的位置很诡异。
平地起翘的弧度，这会儿被自己的伞戳得微微凹陷。
手上动作一颤，连带着伞也弹了弹。
姜十圆懵了，手上的伞匆忙拿开，身子又向旁挤了一小步，尽量远离犯罪现场。
“实在抱歉，我——”
“二十层——”
“到了——”
电梯叮一声响，紧闭的门往两侧打开，开会的事瞬间涌回大脑。
姜十圆止住话茬，从缝隙扒拉挤出，惯性往外冲了两步，才在电梯门外站稳。
再回头想要道歉时，电梯门已经几乎合拢了。
姜十圆愣了愣，向那抹弧度默默致歉了一秒钟。
今日是SI酒店新址项目的初步设计方案过会，地点选在前程国际大厦总部。
前程国际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成立的老企业，主营酒店和商场，业务覆盖全国，在过去几十年，大小城市核心商圈，几乎都有“前程国际”这四个字。
然而近十年渐渐式微，被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各大开发商代替。
三年前前程国际宣布成立旗下新品牌“SI酒店”，以新潮和艺术化的设计，陆续在各大城市核心商圈建起，最便宜的房间一晚也要几千起步，一时间成了各大社交平台网红的热门打卡地。
姜十圆负责的，便是SI酒店即将在南江区中心地带开设的新址设计。
这也是她进公司五年来，作为主案设计师，负责的第一个S级项目。
*
时间卡在上午九点二十九分，姜十圆推门走进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几乎坐满，只剩会议桌两侧的首位空着，紧挨门口这侧，王薇向她挥了挥手，“圆儿姐！”
姜十圆轻微点头，无声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起码赶在了对方老板前面，不至于让场面太尴尬。
SI新址的项目负责人在之前的现场踩点时见过，姜十圆歉意招呼，“林总监，实在抱歉，路上出了点意外，来晚了。”
“理解，毕竟今天下雨，又赶上高峰期，”林总监招手示意她落座，“先坐，我们程总还没到，估计还得等会儿。”
姜十圆点头，坐下和王薇连接投影，等投影准备完毕，又过了五分钟，身后的门才传来一声轻响。
林总监起身，“我们程总到了。”
姜十圆跟着起身看向门口。
会议室的门被一个清瘦的西装男人推开。
姜十圆面带微笑准备打招呼，对方却没进门，侧身腾挪出位置，下一秒，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清对方的瞬间，姜十圆愣住了。
——程嘉运？
大学的记忆画面闪过大脑，和面前的男人几乎一样的五官，时隔几年未见，气质大有不同，已然沉稳成熟。
愣神的刹那，对方的眼神从她脸上划过，在她的烟灰色外套上停顿了一秒钟。
林总监适时过来介绍，“姜经理，这是我们程总。”
“程总，这是寰宇设计的姜经理，负责我们新址的主案设计师。”
程嘉运与她对视，伸手，“你好。”
姜十圆伸手握上，“你好——”
两手相握，视线下落划过对方袖口，点缀的幽蓝袖扣，好像有点眼熟……
再打量西装布料颜色，姜十圆的大脑一懵。
电梯里的记忆瞬间归拢。
这不就是刚刚电梯里的那位。
大清早戳了甲方的屁股后跑路，对方还是她大学时暗恋过的对象。
姜十圆脸上的笑容险些僵硬，开始怀疑自己今日是不是水逆了。
不过，刚刚电梯里两人也没对视，对方说不定认不出她？
握手时间略久，林总监开口询问，“姜经理？”
姜十圆回过神，后知后觉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干燥体温，她心口一麻，立马松了松手。
五年乙方经验，足够让她脸上自动恢复完美笑意，佯装一切都未发生。
“合作愉快，程总。”
程嘉运视线在她脸上定了定，“合作愉快。”
简单介绍过后，程嘉运带着助理张文走向对面落座。
姜十圆坐回座位，默默盯着他身后，仔细辨认刚刚的水痕，痕迹不大分明，不知道是吹干了，还是换了裤子。
迟到这么久，难道是在处理这个？
念头一出，大脑自动脑补出对应画面。
下一秒，落座的程嘉运对上她直勾勾的视线。
“姜经理——”
“哎。”
“现在能开始方案汇报了吗？”
姜十圆微笑拿起投影笔，“好的，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