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事点儿，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母亲吴惠清说的苦口婆心：“你从小娇生惯养，哪吃的了当兵的苦？听你爸的，把名额让给姐姐吧。”

　　她爸？

　　温舒抬眸。

　　沙发里坐着的男人叫赵明晟，是她继父。

　　父亲去世，母亲另嫁。

　　为体现妻子的贤惠大度，母亲把父亲留下的家业交给继父打理，对继父的女儿和侄子视为己出。

　　得知温舒拿到参军名额。

　　母亲立刻赶来，让她把参军名额让给继姐。

　　她家是资产阶级。

　　上面已经出了下放政策，参军，是唯一避开下放的途径。

　　前世，温舒不愿意把参军名额让出来，亲妈和继父找人强暴她，逼着她和继姐交换了人生。

　　她替继姐下放。

　　继姐顶着她的名字参军，嫁给了她的军官未婚夫，军官帮着全家摘帽返城。最后搭上改革开放的春风，成为国内首批富起来的人。

　　风光无限。

　　而她怀着孕下放，被辱骂欺凌，小产而死。

　　再睁眼。

　　回到了母亲劝她让出名额这天。

　　“好啊。”她说。

　　没人知道，重生归来坐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真正的温舒，而是一个无良黑医。

　　穿越前，她开黑诊所。

　　什么手术都接，什么坏事都干，大概助纣为虐多了，一道天雷把她劈到了1966年夏天。

　　魂附在温舒身上。

　　跟着她过完了凄惨短暂的一生。

　　死人乍活，温舒把怒火压进眼底，再抬头时，眸中已晕开笑意。

　　“我答应。”

　　吃苦这么朴实无华的要求，她怎么可能不答应？

　　答应的太快。

　　几人又露出怀疑。

　　继姐赵春华问：“你不会是假装答应，准备自己偷偷溜去部队吧？”

　　还挺聪明。

　　温舒笑盈盈的望向赵春华。

　　她样貌温婉。

　　笑起来人畜无害。

　　赵春华穿着当下最流行的红色布拉吉，绑着高马尾，挨坐在吴惠清身边。

　　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十分惹眼。

　　这条项链。

　　早上还在她的首饰盒里。

　　温舒面不改色的说：“参军前要注销户口，户口本在妈妈手里，我偷跑没用。”

　　闻言，赵春华放下心来。

　　温舒眼底有讥诮。

　　面上却不显：“我觉得，与其让姐姐顶替我去部队，不如直接把参军的人换成姐姐。”

　　赵春华眼前一亮：“能换吗？”

　　温舒：“能。”

　　面露难色：“就是找人托关系，得花钱，我没钱。”

　　一直沉默的继父赵明晟问：“你要多少钱？”

　　温舒无辜，强调道：“不是我要钱，是找人办事要给人家钱。”

　　赵明晟眼中闪过算计。

　　温舒知他老奸巨猾，不信。

　　耐心解释：“参军名额是爷爷托关系走后门办的，换资料得再找他们一遍，一次是一次的钱。”

　　资本家成分没资格参军，温舒的名额是温爷爷托人办的，赵明晟知道。

　　“你先说多少钱。”

　　温舒：“现在转让个普通工人岗，都要一千块，这怎么也得五千吧。”

　　五千？！

　　赵明晟犹豫。

　　温舒却说：“爸，你不能光看眼前，以姐姐的长相和本领，进了部队是要嫁军官的。到时，姐姐就是官太太，还能亏了爸妈？”

　　温舒和未婚夫的婚约，是早些年温爷爷和温爸定的。

　　温爸去世后，这桩婚事就没再被提过，温舒也不知道赵春华到部队后，怎么嫁过去的。

　　不过无论如何，赵春华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温舒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赵春华说服赵明晟出钱。

　　果然，赵春华心动了。

　　期盼的望着赵明晟：“爸……”

　　赵明晟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全家面临下放，如果有个军属身份在，下放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说不定，还能靠这个翻身。

　　名字直接换成亲女儿赵春华，那再好不过。

　　可五千不是小数……

　　他说：“我手上没那么多现钱。”

　　他的意思。

　　少给点。

　　温舒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故意装出着急的模样：“那怎么办？资料刚交上去能拦截，等寄到上级部门，想换都换不了了。”

　　“要不，你们凑凑？”

　　吴惠清、赵明晟、赵春华三人勉强凑了一千八。

　　还差三千二。

　　温舒握着一沓大团结，动容道：“得尽快，要不档案就寄走了。”

　　她看起来情真意切。

　　赵春华生怕赵明晟不舍得钱，急切的说：“爸，你前几天不还说定息下来了，有两万多呢，我才用五千！”

　　赵明晟咬牙：“行，我去银行取。”

　　这会儿，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赵明晟冒雨出了门。

　　望着他背影，温舒露出满意笑容。

　　十年前，国家推出公私合营政策，温爸是第一批响应号召的企业家，和政府签定了十年合营合同。

　　这期间不但有定息，还有分红。

　　算下来，年收入有四五万。

　　十年就是四五十万。

　　按前世节点，入伍通知书会在月底送来，七月初赵春华前往部队报到。

　　九月，全家下放。

　　赵明晟手里有钱，提前打点了关系，下放后没吃多少苦。

　　现在是六月中。

　　距离入伍通知书下来还有半个月。

　　她要利用这段时间，把家产全部拿到自己手里，再送他们一家去最苦最累的地方改造。

　　赵明晟离开。

　　赵春华晃晃吴惠清手臂，小声提醒：“妈……”

　　吴惠清拍拍她手。

　　对温舒说：“你姐是为了你，才去部队吃苦的，你把你奶奶留下的手镯，送给你姐当补偿吧。”

　　手镯？

　　温舒想起来，温奶奶去世时，给了她一个镯子，赵春华一直惦记着。

　　温家几代经商，家底丰厚。

　　温奶奶留下的手镯，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假，但那是温家发家前的物件，纪念意义大过本身价值。

　　不值钱。

　　赵春华为什么执着于要它？

　　温舒目光扫过赵春华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笑了：“好，我现在去拿。”

　　在赵春华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起身上了楼。

　　打开房门。

　　果然和前世一样，屋里一片狼藉。

　　梳妆台、衣橱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她的东西散落一地。

　　温舒笑笑。

　　抬脚踢开杂物。

　　进了屋。

　　下一刻，口中发出尖锐惊叫：“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