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桶水倒进石槽里，牛抢着过来喝水。

　　天一热，牛圈里不少粪便，臭烘烘的。

　　刚来，陆兆野很不习惯这种环境，恨极了这里的一切，更恨将他送这里的人。

　　但时间久了，他逐渐变得麻木了，对什么都无所谓，没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除了……宋乐枝。

　　尤其一想到昨晚，她算计他，给他下药、扒他衣服那场景。

　　他的心就像是水溅进油锅一样，噼里啪啦，愤怒、屈辱……

　　各种情绪交织，气得陆兆野脑袋嗡嗡的。

　　“嗨。”

　　“大佬，你忙完没啊？忙完咱去领证！”

　　宋乐枝突然跳到他旁边。

　　那张巴掌大的精致的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鼻梁高挺，唇瓣不施粉黛自然红润，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显得很灵动。

　　一头长发乌黑发亮，扎成两条麻花辫。

　　懒洋洋地垂落在胸前，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感。

　　瞧着姑娘脸上明媚的笑意，陆兆野有一瞬间的失神。

　　村里人人对他避之不及，从没有人对他笑，更没有人在他面前笑得像张扬的向日葵似的。

　　鲜活、明媚，很温暖，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大佬？陆兆野？”

　　宋乐枝在他面前挥挥手。

　　陆兆野回了神，想到刚才看她看得失了神，心底涌起一股懊恼。

　　不能被她的外表骗了，她就是个心黑的女流氓。

　　“没忙完。”

　　“行吧，那我等等你，忙完咱们去领证，介绍信我爸给开好了。”

　　宋乐枝从挎包里掏出介绍信，在陆兆野面前扬了扬，“你的介绍信我帮你收着了啊。”

　　陆兆野没搭腔，从她身边越过，进去打扫牛圈。

　　看他忙忙碌碌的。

　　宋乐枝等得无聊，看石槽没水了，又拎了一桶倒进去。

　　“哞——”

　　大黄牛挤过来喝水。

　　宋乐枝放下水桶，拿起棍子敲了敲中间那头牛，小脸上表情严肃。

　　“二黄，把你的脏蹄子拿出去，哪有让同类喝你洗脚水的。”

　　大黄牛不甘心被挑衅，长‘哞’了声，继续我行我素。

　　【洗蹄子水咋了，你看大家喝得多香】

　　“嘿，我还治不了你了。”

　　宋乐枝撸起衣袖，身子往前倾了点，在大黄牛的蹄子敲了几棍子。

　　“赶紧的，当牛要讲文明，挪蹄子！”

　　大黄牛不堪其扰，最终撤了蹄子。

　　陆兆野往这边看了眼，平常宋乐枝嫌弃牛棚又脏又臭，连靠近都不会靠近。

　　今天怎么……

　　宋乐枝心满意足丢下棍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眸对上陆兆打量的目光。

　　她唇角扬了扬，“大佬，你忙的咋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陆兆野收回目光，淡淡道：“不用。”

　　他把稻草丢地上、铺好，从牛圈出来，回了自己的小屋。

　　宋乐枝以为他是取东西的，等了会儿，没见到人再折返回来。

　　想了想，她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陆兆野，咱俩啥时候去结婚啊？你给我个大概时间。”

　　门内无人应答。

　　宋乐枝拧了拧秀眉，抬手，准备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宋乐枝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栽了进去。

　　陆兆野双腿又长又直，她这一跪，正好钻人裤裆底了。

　　宋乐枝：……

　　如果社死分等级，此刻一定是最顶级的那种。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宋乐枝。”

　　头顶传来男人冷厉的声音。

　　宋乐枝微微抬头，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他，“嗯？”

　　陆兆野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年拜早了。”

　　“还不是怨你？”

　　宋乐枝小声嘟囔着，掩饰心中的尴尬。

　　“我喊你你不吭声，还突然开门，不然我也不会摔。”

　　分明是埋怨，但她嗓音娇软轻柔，听着反而像在娇嗔。

　　而且……

　　陆兆野低头，后知后觉发现两人这姿势……

　　想到昨晚她压在他身上……

　　陆兆野耳根子突然染上薄薄的红，声音绷紧了，“还不站起来？”

　　看宋乐枝没反应过来，他一急，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粗糙的掌心贴着她的皮肤，感受到那滑滑软软的触感，让男人面色怔愣了下。

　　莫名的喉咙间生出几分躁意。

　　宋乐枝被他的举动吓到。

　　见鬼了？

　　这大佬有这么好心？

　　她惊悚地后退，却不小心绊到门槛上，赶紧又抓住陆兆野，也没头朝地栽下去。

　　刚松了一口气，宋乐枝发现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男人身上有股肥皂味，清清爽爽的，很好闻。

　　刚才拉扯间，他衬衣扣子崩开了，露出大片腹肌。

　　这身材是真好啊……

　　陆兆野发现宋乐枝眼神定定盯着自己，低头，后知后觉看到扣子崩开了。

　　看到宋乐枝的眼神，他原本染上点红的耳根子更红了，几乎要滴血似的。

　　他手忙脚乱扣上扣子，盯着宋乐枝，恶意满满丢出的两个字。

　　“流氓！”

　　宋乐枝：……

　　“我在看扣子！！！”

　　陆兆野睨了她一眼，眼底满是不相信，转身回去换衣服。

　　宋乐枝扶额长叹。

　　造孽啊，她在大佬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成了贪图他身子的色女。

　　很快。

　　陆兆野换了件衣服出来了。

　　男人关上门，随意瞥她一眼，眼神清冷淡漠。

　　“走吧。”

　　“好。”宋乐枝拽了拽包带，跟上他，“你不锁门吗？”

　　“不用。”陆兆野抿了抿唇，嗓音多了几分晦暗。

　　“红袖章经常来查，锁了他们会撬开，没必要锁。”

　　宋乐枝眸光微闪，没再说什么。

　　看来，大佬下放这三年没少受到磋磨，难怪他今天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昨晚情绪能那么活跃，大概是真被气狠了。

　　……

　　东岭村离公社快十公里。

　　村口的大槐树下是赶驴车的栓子叔约定俗成的出发地方。

　　两人走到大槐树下边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了。

　　"哎呦，这不是村长的侄女么。"

　　树底下一个瘦弱高挑的女人突然开腔。

　　她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过两人，扬声问：“阿枝，你不会真要和牛棚这个臭老九结婚吧？”

　　村里藏不住秘密，一点八卦到处传。

　　听见白寡妇说话，其他村民也看过来，眼底闪烁着猎奇的光。

　　面对各种打量，宋乐枝表情如常，坦坦荡荡地回答。

　　“是，我和陆同志今天去领证。”

　　一听这话，好些村民看宋乐枝的眼神都变了。

　　“呵。”

　　一个高个子的壮女人王婶子嗤了声，恶意满满地瞪宋乐枝。

　　“不要脸的贱皮子，嫁给臭老九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她旁边长着方脸的周婶子轻哼，压低声音。

　　“之前我和去给她说媒，她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我以为她眼光多高呢，结果就嫁给这么个臭老九，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