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挣脱不开，干净的眼底漾出些许红意。

　　不是要哭，是气的。

　　她从小性格寡淡，不喜欢待人接物，但不代表她就是个能被随意捶打的皮球。

　　唯独面对程焕。

　　林隽初中学了生物后，把这份怂，归咎成天敌之间的食物链压制。

　　可恶。

　　程焕睨着她，脑海里闪过那句斩钉截铁的‘我是你嫂子’，问的意味深长：“难不成你真对我哥有点意思，想给陈序做后妈？”

　　林隽回瞪：“这和你无关。”

　　兴许是程焕还残留着点人性，松开了温热的指关。

　　林隽将手缩在背后，程焕又状似无聊的去揉捏她薄薄的耳垂，还力度适中的弹了下。

　　林隽的左耳垂上有一颗很小的黑痣，贴近才能看见，程焕可能真有一双如鹰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他就捏了她的耳垂。

　　然后说：原来是痣，我还好奇你的耳洞怎么小成这样。

　　在那之后，他有事无事就揉玩她的耳垂。

　　或许是心理作用，林隽前几天照镜子，还觉得左耳垂要比右耳垂大些。

　　……现在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用，只能证明，程焕从小就是个没分寸没边界感没礼貌没德行的混蛋。

　　老天爷，她上辈子是杀了多少人。

　　林隽用力打开他的手，撤出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

　　程焕：“躲什么？”

　　林隽答非所问：“你走吧。”

　　她不打算纠结了，内耗是人类的天敌，真要把昨晚的事情捅破，错也不在她。

　　两人并没进行到无法转圜的地步，不接招才是最明智的，否则一定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程焕幽沉的目光在她脸上缓慢滑过，行至门口，将风衣取下搭在臂弯。

　　继而回身，冷不丁抛出一句。

　　“其实我今天来的确有一件要紧事问你。”

　　“什么？”

　　“我哥白天的提议，你有人选吗？”

　　“提议？”

　　“给你找个男人消遣。”

　　“……”

　　她险些忘了那件虎事。

　　“没有，我也不需要消遣。”

　　程焕闻言，盯了她好半晌：“分开这六年，就没个喜欢的人？”

　　林隽干脆把烦闷摆在脸上：“没有！”

　　程焕轻笑：“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滚！”

　　程焕出奇的没反驳，安静几秒，又一派冠冕堂皇：“可是我哥说了，谁都可以。”

　　谁能无赖过他，林隽简直七窍生烟：“你还真是你哥的好弟弟！”

　　“考虑一下。”

　　程焕打开房门，悠哉哉地阐述事实：“别忘了，我从10岁起就跟了你。”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隽怒从心头起，冲过去将他推出门槛。

　　程焕踉跄站稳，小腿又被她踢出来的皮鞋击了个正着。

　　“那也是你自己送货上门！”

　　门被砰的关上。

　　程焕孤零零的站在楼道里，不急不恼，屈身穿好鞋。

　　正如林隽猜测，他就是去守株待兔的，一想到她真敢赴男公关的邀约，他气的要死。

　　何况，为什么不能送货上门呢。

　　这些年光是看到照片就疼，昨晚强行刹车，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坏掉了。

　　出小区上车，程焕打电话叫了份外送。

　　林隽还没吃饭，聊这么久，减脂餐肯定凉透了。

　　黑色的帕加尼驶入商业区，两侧霓虹从挡风玻璃上无声掠过。

　　红灯时，程焕抬起头，倒映在后视镜的眼眸如同两块宝石，淬着璀璨又霜冷的光。

　　他在等待中用指尖描摹着方向盘的轮廓，一字一顿地轻咬着她的名字。

　　“小、林、隽。”

　　-

　　林隽是怕程焕还在楼下盯梢才接了外送，这个混蛋，点的菜都是她从小最爱吃的。

　　五星级大厨临时加班进献的毕生绝学，赤裸裸的考验良民。

　　肚子叫的厉害，林隽只吃了几口白灼芦笋，随后拿起浴巾去洗澡。

　　水雾升腾，还未等放松，耳边忽然响起程焕昨晚在前戏时的sweet talk。

　　低喘的声线又磁又哑，性感的不容忽视。

　　一句接着一句。

　　“再说你不想我？”

　　“小林隽，我们在干什么啊？”

　　“喜欢我这样吻你？”

　　“我是你什么？”

　　“真乖，重复一遍给我听。”

　　“……”

　　光是回忆就能把人讪死。

　　程焕的确一流。

　　一等下流。

　　林隽断断续续做了一晚的噩梦，早上醒来又接到了饭店外送，照例被搁置了。

　　她在附近吃了些早点，担心程焕二顾茅庐，开车闲逛直到中午才回去。

　　临了还在超商买了些低糖水果准备送给一楼的老大爷，当做昨晚扰民的赔礼。

　　意外的是，程焕并没有出现。

　　难不成是太子爷觉得无聊，准备结束这场闹剧了？

　　林隽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

　　谁这么没公德心，在人家单元门口扔这么多烟蒂，这人的肺叶肯定比程焕的心肠还黑。

　　她回家后简单收拾一通，驱车赶去杂志社。

　　青笺所处的文化产业园区地处沂城的CBD最中心，增值空间极大的甲级写字楼，总建筑面积超三万平方米，这种规模在国内也是独一份。

　　大堂里脚步纷乱，到处都是在接打电话的职员，肉眼可见的快节奏。

　　小魏是摄影部的资深助理，捧着一沓文件，几乎跑出残影。

　　“哎！等下！”

　　眼见电梯门要关上，一只手伸出帮她拦住了。

　　她大松口气，冲手主人的位置点头道谢，又侧身让傅凝先进去。

　　小魏按下18层后退回角落：“傅老师，今天……”

　　傅凝看也不看，用手肘抵开，指尖还勾着一张油青色挂带的工作牌。

　　小魏尴尬的闭嘴，看出她心情不好。

　　电梯上行，她抽空看向刚才帮忙拦电梯的女人。

　　青笺体量庞大，她在这里工作了两年，见过不少明星，但这女人却是少见的顶级骨相，哪怕只露一个侧脸。

　　就是穿搭简单，浅褐色薄款风衣配上垂感裤，长发也只用鲨鱼夹挽着，清冷又疏离。

　　小魏探头。

　　电梯按键只有18层亮着。

　　同一层？

　　该不会是今天要试镜的模特？

　　那很稳赢了。

　　她正欣赏的如痴如醉，身旁的傅凝却突然轻啧一声：“小魏，你记住了，想在顶奢时尚圈工作，最好别买那种廉价的懒人神器。”

　　小魏没反应过来：“什么？”

　　“比如。”傅凝眼神和语气都凉的很，“鲨鱼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