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翠听到这话，浑浊的眼珠子猛地一缩。

　　卖了？

　　这个念头，在她娘死后，她不是没动过。

　　可那是在这小娃“死而复生”之前！

　　一想到那句“血光之灾”，和自己额头上还隐隐作痛的伤口，王大翠就吓得打了个哆嗦。

　　“不行！不行！”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娃邪门得很！不能惹！”

　　李二牛一看他妈这怂样，气不打一处来。

　　“邪门？妈，你是不是穷疯了？”

　　“我看你是被个奶娃子给唬住了！”

　　他压低声音，凑到王大翠耳边。

　　“我欠了城里人的钱，再不还，腿都要被人打断了！”

　　“你到底是想看你儿子被打断腿，还是把这个赔钱货卖了换钱？”

　　王大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看一脸凶相的小儿子，又偷偷瞟了一眼门槛上那个安安静静的小身影。

　　一边是亲儿子的腿，一边是个邪门的孙女。

　　天平，瞬间就倾斜了。

　　贪婪和侥幸，再一次压倒了恐惧。

　　“那……能卖多少？”

　　李二牛见她松口，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

　　“我早就联系好了人！那人专门干这个，保准给个好价钱！”

　　“妈，你想想，钱一到手，我的债能还了，剩下的咱们还能盖新房，给大哥再说个媳妇，这不比守着个晦气的坟头发财来得快？”

　　王大翠被他描绘的蓝图彻底说动了，眼睛里重新燃起了贪婪的火光。

　　她咬了咬牙，一跺脚。

　　“干了！”

　　“你赶紧去叫人来！天黑前就把这小瘟神送走！”

　　桃子坐在门槛上，将母子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用小脚丫在泥地上画着圈。

　　该来的，总会来。

　　这也正是她想要的——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只不过，不是以这种方式。

　　……

　　下午，日头偏西。

　　一个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陌生男人，停在了李家院子外。

　　男人三角眼，蒜头鼻，一脸横肉，看着就不像好人。

　　李二牛哈着腰，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

　　“王哥！您可来了！”

　　被称作王哥的人贩子，吐掉嘴里的烟屁股，推着车走进院子，一双贼眼就在院里扫来扫去。

　　“人呢？”

　　“在呢，在呢！”

　　李二牛指着门槛上的桃子。

　　“王哥，您看，就是这娃。”

　　人贩子走过去，蹲下身，眯着眼打量桃子。

　　桃子也抬起头看他。

　　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干净又清澈。

　　人贩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满意。

　　这货色，太顶了！

　　比照片上看的还要好！

　　带回城里，那些有钱老板，绝对抢着要！

　　“不错，不错！”

　　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抱桃子。

　　“叔叔。”

　　桃子没躲，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那笑容，天真无邪，配上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

　　人贩子看得心都快化了，脸上的横肉都柔和了几分。

　　“哎哟，这小嘴真甜，叫叔叔干啥呀？”

　　桃子歪了歪头，奶声奶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叔叔，你今天要是带我走。”

　　“不出村口，你就要断条腿哦。”

　　空气，瞬间凝固了。

　　人贩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二牛和躲在屋里偷看的王大翠，也都懵了。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阴森森的诅咒！

　　人贩子愣了半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有趣！真有趣！”

　　他回头对李二牛说：“这女娃，还挺辣！”

　　李二牛也跟着干笑两声，心里却直打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屁的童言无忌！”

　　人贩子压根不信这些邪乎的，他干这行十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一把将桃子从门槛上抱了起来。

　　“小东西，话还挺多。”

　　“走了！”

　　桃子出奇地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只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她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指尖微动。

　　一道早已画好的、肉眼不可见的“绊脚符”，无声无息地弹了出去，正正好落在了人贩子前方的地面上。

　　“钱！”

　　人贩子抱着桃子走到院门口，回头冲李二牛伸出手。

　　李二牛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布包，点头哈腰地递过去。

　　人贩子掂了掂，满意地揣进怀里，扛着桃子，大步流星地就朝村口走去。

　　交易完成！

　　李二牛和王大翠都松了一大口气，那个小瘟神，总算送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指指点点。

　　“这李家老二，真把自己侄女给卖了啊？”

　　“啧啧，真不是东西。”

　　“那小娃刚才说的话你们听见没？说那人要断腿……”

　　“小孩子瞎说的，哪能当真……”

　　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只见那人贩子刚走出院门十几步，脚下明明是平坦的土路，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

　　“哎哟卧槽！”

　　他惊叫一声，整个人完全失去平衡，抱着桃子就直挺挺地朝前摔了下去！

　　在摔倒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想护住怀里的“货物”，强行扭转身体。

　　咔嚓！

　　一声清脆得让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紧接着，是人贩子撕心裂肺、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嚎！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砰！

　　他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而桃子，则被他甩了出去，稳稳当当地落在旁边一堆柔软的草垛上，毫发无伤。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整个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痛得满脸扭曲的人贩子身上。

　　他的左边小腿，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白森森的骨头茬子甚至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淋漓！

　　真的……断了！

　　真的断了腿！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村民，看向那个从草垛上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草屑的小女孩时，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恐惧和敬畏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王大翠“嗷”的一声，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二牛更是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裤裆里一片湿热，竟是直接吓尿了！

　　应验了！

　　又应验了！

　　分毫不差！

　　桃子看都没看在地上惨嚎的人贩子，她转过身，迈开小短腿，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了李家的院子。

　　她走到吓傻的李二牛面前，停下脚步，抬起头。

　　还是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还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

　　她微微歪着头，声音又轻又软。

　　“二叔。”

　　“我的话，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