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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花滟惊上春 千山提灯 2372 2025-11-27 01:32

  姜昭正举着药油瓶子站在榻前,眉头微蹙:“头还疼不疼?”

  “嗯。”他虚弱地点点头。

  姜昭倒出些药油在指尖,轻轻搓热了,替他揉着太阳穴。

  清凉的药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她的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谢弱水闭着眼,感受着她难得的温柔,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这一刻。

  “让你逞强。”她语气里带着责备,手上的动作却更轻柔了些,“大雪天的连外袍都不穿就跑出来。”

  他悄悄睁开一条缝,看见她低垂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许是方才跑得急,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连发丝都有些乱了。

  “昭昭......”他轻声唤她。

  “别说话。"她手上力道重了些。

  他乖乖闭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女,他的妻子。

  藕荷色的罗裙衬得她肤白如雪,青丝如瀑垂至腰际,发间海棠流苏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烛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明艳的眉眼间还带着将门虎女的英气。

  真真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此时靠得很近,近得能看清她轻颤的睫毛,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撩人的胸膛,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他迷乱地望着上方的这个人,心砰砰直跳。

  犹记得那年,上元灯会。

  满城灯火如昼,护城河上飘着万千水灯,像碎星洒落人间。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将整座城池映得亮如白昼。

  他被人潮推搡着挤到河边,冷不防被撞了个趔趄,眼看就要跌进河里——

  一只手及时拉住了他。

  他惊魂未定地回首,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眼前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身披石榴红云锦斗篷,领口缀着细软的白狐毛,衬得一张脸明艳不可方物。

  她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最动人的是那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黑得发亮,像是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耳垂上坠着小小的珍珠耳珰,随着她说话轻轻摇曳:“小心点啦!”声音清凌凌的,像是玉珠落盘。

  她松开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却烙在他腕上。河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流转,明明灭灭,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如梦似幻。

  他愣愣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低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真是个书呆子!”她噗嗤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转身时红裳翩跹,掠过他衣角,像一尾灵动的锦鲤游进璀璨灯海,空余一缕清雅的梅香在夜色中萦绕。

  良辰美景千千万,不如灯火阑珊处惊鸿一瞥。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永嘉郡主,镇北候爷的掌上明珠。

  直到三月三曲江雅集,才知那惊鸿一瞥的少女,竟是那位名动京华的永嘉郡主。

  那日海棠花开得正盛,萧如意在别院设宴,邀众人赏花作诗。

  谢弱水坐在角落,望着满园春色,脑海中却不受控地浮现出那晚见过的那个少女。

  忽闻环佩叮当。但见一个少女款款而来,穿着杏子黄绫罗裙,裙摆绣着折枝海棠,与满园春色相映生辉。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心跳骤然加快,视线像是钉在了她身上,连呼吸都忘了分寸。数月来的魂牵梦萦,此刻竟活生生站在眼前,比记忆中还要明艳三分。

  这时旁边的友人低声道:“这位就是永嘉郡主。”

  镇北候手握重兵,镇守北疆,战功赫赫,深得圣上倚重。姜昭自小就养在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还被封为郡主,赐封号“永嘉”。

  他亦久闻其名。

  只是不曾想到......

  他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墨点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灰暗。

  他愣了许久。为她的风华绝代,也为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

  “昭昭来得正好。”萧如意含笑递过一叠诗稿,“且看看这些诗里,哪首最合你心意?”

  姜昭漫不经心地翻看,目光忽然停在谢弱水那页诗笺上:

  “初见惊鸿照影来,玉容似雪映春台。

  东风不解相思意,却送暗香入君怀。

  花滟惊破上春梦,云鬓香染海棠钗。

  弱水三千唯一瓢,一点痴心已自栽。”

  她虽不懂平仄对仗,却被诗中缱绻的情意打动,指着那首诗道:“这个好。”

  “哦?”萧如意挑眉,“好在何处?”

  “说不上来。"她捏着诗笺,指尖沾了墨迹,"就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像喝了刚温好的梅子酒。”

  满座文人皆笑。

  有人道:“郡主慧眼,这诗确实情真意切。”

  “谁写的?”她对着满园才子问。

  “是我。”谢弱水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干涩。他正对上她好奇的眼神,那目光清澈如初,却让他心口发紧。

  “是你啊。”她轻轻颔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她还记得自己,让他心头一颤,随即却是更深的落寞。

  她看向他,忽然问:“听来情意绵绵的,是在写心上人吗?”

  谢弱水望着她明媚的容颜,想起那夜她转身离去时衣袂翩跹的模样,轻声道:“是。”

  一个字,道尽了他所有无法言说的心事。

  满座顿时哗然。谁不知谢修撰生得一副极好的颜色,却向来清冷自持,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惹他多看一眼,竟会当众承认有心仪之人?

  萧如意执杯的手顿了顿,笑道:“谢修撰何时有了意中人?”

  春风拂过,海棠花瓣簌簌落在石阶上。谢弱水望着她衣袂上摇曳的花影,多想告诉她,那首诗里的每一字每一句,写的都是她。可他最终只是垂下眼,轻声道:“一见惊鸿,至今难忘。”

  “原来如此啊。”姜昭笑靥如花,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这诗写得真的好美呢。”她说话时,发间的海棠步摇轻轻晃动,花瓣似的耳坠在春光里泛着柔光。

  谢弱水望着她的笑颜,一时失了神。那笑容明媚得让人心颤,比满园海棠还要灼眼。

  一眼心动,二眼钟情。

  可她却是高高在上的永嘉郡主。

  彼时他只是翰林院一个七品编修,在朝中无根无基,连参加这等雅集都只能坐在末席。

  更不用说,还有萧如意——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三皇子,朝野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方才萧如意唤她“昭昭”时的亲昵,任谁都看得出其中情意。

  春风拂过,几片海棠落在他的青衫上。谢弱水低头看着衣襟上那抹娇艳的粉,第一次尝到了自卑的滋味。

  他向来以清流自持,寒窗苦读时不曾因家贫自卑,金榜题名时不曾因位卑自轻,也从不曾想过争权夺势。可此刻望着衣料上那点残红,忽然觉得自己的青衫太过素净,配不上她衣袂间流转的华光。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让人变得卑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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