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似乎很紧张，端着碗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视线低垂，不敢看人。
林家的三口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林满仓和王秀兰，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这……这不是白家那闺女吗？
村里公认的“冰山雪莲”，平时跟谁都不多说一句话，咋……咋主动上我家的门了？
王秀兰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手在衣服上，热情地迎了上去：“哎呀，是秋霜啊！快，快进屋坐！”
“婶子……我……”白秋霜的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是来谢谢卫国哥的。”
她说着，鼓起勇气，将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
碗里，是几个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在这苞米面都算精粮的年头，一碗白面馒头，绝对是重礼！
林卫国眼神微微一动。
他知道，白家穷得叮当响，这点白面，估计是她家压箱底的宝贝了。
“进来说话吧。”
林卫国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他接过碗，触碰到她指尖时，能感觉到她身体明显的轻颤。
他拉开一张凳子，示意她坐下。
这女人，外冷内热，还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
林卫国心里有了判断。
白秋霜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埋得更低了。
王秀兰看这情形，眼珠子一转，拉着丈夫和女儿，找了个借口就溜回了里屋。
院子里，只剩下林卫国和白秋霜两个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沉默。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地跳动着。
“今天……谢谢你。”最终，还是白秋霜打破了沉默。
“谢我什么？”林卫国微微一愕。
“谢谢你……打回来那头野猪。”她的声音依然很轻，“我们家……也分到了肉。我爹让我，拿几个馒头来……谢谢你。”
她把“我爹”两个字说得很重，仿佛在强调这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小丫头，还挺要强。
林卫国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不点破。
他笑了笑：“一头猪而已，大家都有份，不用客气。”
他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趁机吹嘘自己的本事，或者说些轻浮的话。
这种平静和理所当然的态度，反而让白秋霜有些意外。
她抬起头，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尤其是他身上那股子从容淡定的气度，是她在李建军，乃至村里所有男人身上，都从未见过的。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多亏了你。”白秋霜咬了咬嘴唇，她发现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个男人面前，好像都有些不够用了。
“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林卫国突然话锋一转。
白秋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他……他想说什么？
“你爹把你许给李建军，是为了还债，对吗？”林卫国看着她，目光锐利。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像一把刀子，撕开了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
白秋霜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
是的，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爹，为了赌债，早就把她卖给了村长家。
刚刚因为分到肉而升起的一点点喜悦，瞬间又被现实的冰冷所浇灭。
她眼圈一红，瞬间泄了气。
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林卫国心里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他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白秋霜有些茫然。
“打开看看。”
白秋霜迟疑了一下，解开油纸。
里面，是一块至少三斤重的、最精华的野猪后腿肉，肥瘦相间，肉质紧实。
“你……”她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林卫国，“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林卫国的语气不容置疑，“馒头我收了，这是回礼。我们家不占人便宜。”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你太瘦了。想跟命运斗，首先得有力气站直了。”
想跟命运斗，首先得有力气站直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白秋霜的心上！
从小到大，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都告诉她要认命。
要她乖乖听从父母的话，嫁给那个她一点都不喜欢的男人……
甚至还说，如果不嫁，就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她看着那块肉，又看了看林卫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她连忙低下头，死死地忍住。
“我……我知道了。”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说道。
她站起身，抱着那块沉甸甸的肉，像是抱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我……我先回去了。”
她不敢再多待一秒，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背影有些仓皇。
林卫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
摇了摇头。
他回到里屋，将那碗还带着余温的白面馒头递给妹妹。
“卫红，饿了吧？快吃。”
林卫红看着白面馒头，馋得直咽口水，却摇了摇头：“哥，你吃，你明天还要干活。”
“傻丫头，以后咱家天天吃白面馒头！”
林卫国笑着，掰了一半塞进她手里。
…………
与林卫国渐渐崛起，开心不已不同。
靠山屯的另一头，却有人恼怒异常。
李建军的家里，传来了他压抑着怒火的咆哮音。
而在另一个阴暗的角落，那个被林卫国当众打脸的搅屎棍刘三，正对着一个黑影，窃窃私语。
“……那小子，邪门得很！咱们不能跟他硬碰硬……得想个别的法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黑影里，传来一声阴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