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学校后街，堕落街。
这里是人间烟火气最重的地方。
也是地沟油和廉价香精味道最浓的地方。
平时，这里是穷学生的乐园。
今天，这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清歌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白色羽绒服。
像一只误入猪圈的白天鹅。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水坑。
周围路过的学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卧槽！那不是苏清歌吗？”
“旁边那个男的是谁？有点眼熟？”
“好像是群里发的刚才图书馆那个‘暖手宝哥’？”
“这也太跌份了吧！带校花来吃路边摊？”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林峰听得清清楚楚。
他感觉后背有点发烫。
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微信余额：328.50元。
这就是他的底气。
或者说，这就是他的窘迫。
“到了。”
林峰在一个挂着“强哥黄焖鸡”招牌的小店门口停下。
店面不大。
四张油腻腻的折叠桌。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酱香味和陈年辣椒味。
“这里……环境可能不太好。”
林峰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苏清歌却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要是个暖和的地方，就是天堂。
“没关系。”
她找了个靠里面的角落坐下。
塑料凳子发出“嘎吱”一声。
她把那个粉色暖手宝放在桌上。
像供奉着什么神像。
“老板！来两份小份黄焖鸡！微辣！”
林峰熟练地喊道。
然后咬了咬牙。
这就像是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再加两个卤蛋！”
“好嘞！”
老板那充满穿透力的大嗓门响起。
林峰抽出两张劣质餐巾纸。
使劲擦了擦桌面上的油渍。
直到纸巾变成了黑褐色。
“那个……苏同学。”
“要是吃不惯，千万别勉强。”
林峰把一次性筷子掰开，互相搓了搓，递给她。
动作行云流水。
透着一股心酸的熟练。
苏清歌接过筷子。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局促的大男生。
心里不仅没有反感。
反而觉得很真实。
比那些开着跑车、满嘴法语菜单的富二代，真实一万倍。
“其实，我没那么娇气。”
苏清歌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还是有点虚弱。
但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已经消融了不少。
很快两个砂锅端了上来。
滋滋作响。
滚烫的汤汁还在翻滚。
热气腾腾。
苏清歌的眼睛亮了。
对于身患九阴寒脉的她来说，热量就是生命。
她顾不上烫。
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浓油赤酱。
味道很重。
甚至有点咸。
但在这一刻。
这却是她二十一年来，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一股热气顺着食道滑进胃里。
配合着体内残留的推拿热力。
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像一只慵懒的猫。
“好吃吗？”
林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生怕这大小姐当场掀桌子。
“嗯。”
苏清歌点了点头。
嘴角沾了一点酱汁。
显得有些呆萌。
“很好吃。”
林峰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这波稳了。
只要不掀桌子，那就还有戏。
“对了，苏同学……”
林峰一边扒饭，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你……怎么会答应跟我来这种地方？”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苏清歌身为苏家大小姐，怎么会答应来吃他的黄焖鸡？
苏清歌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
眼神黯淡了几分。
她放下筷子。
看着砂锅里翻滚的气泡。
沉默了良久。
才缓缓开口：
“我最近其实也没什么钱了，因为家里……停了我的卡。”
“什么？”
林峰愣住了。
嘴里的卤蛋差点喷出来。
“停卡？为什么？”
“因为这个病。”
苏清歌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苦笑了一声。
“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是个无底洞。”
“每个月的药费，要十几万。”
“家族里的人觉得……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与其把钱扔进水里，不如留给更有价值的子弟。”
“所以……”
她抬起头。
看着林峰。
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看透世态炎凉的平静。
“我现在可能比你还穷。”
“这顿饭，可能是我这周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林峰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同病相怜！
这简直就是天涯沦落人啊！
他原本以为。
他和苏清歌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阶级鸿沟。
没想到。
这鸿沟里全是水。
大家都是落汤鸡。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混合着那种“原来女神也这么惨”的奇妙心理。
瞬间填满了林峰的胸膛。
“这帮人……太不是东西了！”
林峰一拍桌子。
义愤填膺。
把隔壁桌正在喝汤的眼镜男吓得一激灵。
“没事！”
“以后跟着哥混！”
“虽然吃不起米其林，但黄焖鸡管饱！”
林峰豪气冲天。
大手一挥。
把自己碗里那个刚咬了一口的卤蛋。
夹到了苏清歌碗里。
“吃！”
“补补身子！”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帅炸了。
哪怕兜里只有三百块。
他也敢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妹子，他罩了！
苏清歌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半个卤蛋。
愣住了。
这……
这也太不卫生了吧？
但是看着林峰那真诚得像哈士奇一样的眼神。
她竟然没有拒绝。
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比手里的暖手宝还要暖。
……
就在两人对着卤蛋互诉衷肠的时候。
此时此刻。
距离“强哥黄焖鸡”两百米外的一栋居民楼顶。
两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
正趴在栏杆后面。
架着高倍望远镜。
“秃鹰，情况怎么样？”
耳机里传来雷战焦急的声音。
“目标正在进食。”
代号“秃鹰”的特工，一边调整焦距，一边面无表情地汇报。
“吃什么？是不是有人投毒？”
雷战紧张得要死。
这可是能手搓光刻机的国宝啊！
要是吃坏了肚子。
那就是国家的重大损失！
“报告局长，目标在吃……黄焖鸡米饭。”
“还是小份的。”
“……”
耳机那头沉默了三秒。
“那……苏清歌呢？”
“也在吃。”
“而且吃得很香。”
秃鹰咽了口唾沫。
镜头里。
那个传说中掌握着未来科技的男人。
正笨拙地用筷子，把半个卤蛋夹给对面的女孩。
脸上洋溢着那种……
地主家傻儿子施粥一样的自豪感。
“报告局长。”
“根据现场观察。”
“目标经济状况……极差。”
“请客吃饭只敢去人均18元的苍蝇馆子。”
“为了省钱，他还把自己咬过的蛋给了女方。”
“评估显示：目标恋爱资金链严重断裂。”
“恋爱难度等级：地狱级。”
秃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同情。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这就是我们国家的顶级科研人才吗？”
“居然连个完整蛋都吃不起？”
另一名特工放下望远镜。
眼眶都红了。
“这特么能忍？”
“局长！我申请直接把我的工资卡空投给他！”
耳机里。
传来雷战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那种压抑着怒火和心疼的声音。
“都别动。”
“千万别打草惊蛇。”
“这是他在谈恋爱，不是我们在包养。”
“直接给钱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尤其是这种技术宅，自尊心比天还高。”
雷战顿了顿。
声音变得斩钉截铁。
“把情况汇报给上面。”
“S级龙种专案组，必须马上成立！”
“既然他没钱。”
“那我们就给他送钱！”
“既然他要面子。”
“那我们就给他把面子撑到天上去！”
“不管用什么方法。”
“必须让他这顿软饭，吃得硬硬朗朗！”
……
苍蝇馆子里。
林峰并不知道。
因为他的半个卤蛋。
国家机器已经开始疯狂运转。
他正看着苏清歌吃完最后一口饭。
连汤汁都拌着饭吃干净了。
“饱了吗？”
林峰问道。
“嗯。”
苏清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恢复了一丝优雅。
“谢谢你的款待。”
林峰笑了。
笑得很灿烂。
系统界面上。
【苏清歌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30（稍微在意）。】
这就是胜利啊！
“走吧，送你回宿舍。”
林峰站起身。
既然吃了饭，那送女生回宿舍也是基本操作吧？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进女寝楼下。
但梦想总是要有的。
苏清歌点点头。
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出小店。
虽然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但在外人看来。
这背影。
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刚吵完架又和好的小情侣。
“那个……”
苏清歌突然开口。
“明天……”
“嗯？”林峰心跳漏了一拍。
“明天你有空吗？”
苏清歌低着头。
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想……请你去图书馆自习。”
“那里暖和。”
“而且……”
她声音越来越小。
“如果你那个……推拿的手法方便的话……”
“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林峰狂喜！
这哪是请自习啊！
这是送分题啊！
“有空！绝对有空！”
“哪怕天上下刀子我也有空！”
林峰答应得飞快。
生怕她反悔。
看着林峰那激动的样子。
苏清歌嘴角再次微微上扬。
或许被家族抛弃，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让她遇到了这个傻乎乎的家伙。
而此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场关于“如何帮林峰谈恋爱”的最高级别会议。
正在紧急召开。
气氛严肃得仿佛是在讨论第三次世界大战。
而大屏幕上放着的。
赫然是林峰给苏清歌夹卤蛋的照片。
旁边还有一行批注：
【当前最大战略障碍：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