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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笼窥雪 柿子皮洗白白 3014 2025-11-26 02:19

  雪下得急,湖面上七八艘画舫占去半面湖。

  琅玡王氏的船楼过了石桥。

  在雪雾中隐现。

  舱内士族郎君凭栏赏雪,小姑们拥炉而坐。

  个个身姿纤瘦,玄狐裘裹着纤腰。

  身披狐裘也不显臃肿。

  烟雾从饕餮鎏金香炉里冒出来。

  更显得士族子弟如仙人一般。

  自带一种高贵风雅之意。

  船行过半。

  柳氏的单层小舟恰好迎面撞来。

  华美奢华的楼船,双层楼阁。

  上面还镶嵌着珠宝和贝母。

  显得柳氏的单层船只愈发简陋。

  众人却是一眼就望见了被困在金笼中的绝色美人。

  柳氏这位庶女鲜少露面。

  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画像也是被柳宴之那厮全然销毁了。

  见过之人也是连连称颂。

  称:“极美至妖。”

  诸如此类的评论害得众人是愈发好奇。

  今日,总算见得真人。

  一时间,不论是郎君还是小姑竟都有些痴了。

  “那是柳氏小姑,怎得锁在笼中。”

  “好生怜人!”

  庾沁出声打断郎君们得遐想。

  言语虽文质,故作懵懂无知。

  眼里却是明晃晃的轻视。

  不过一落魄士族的庶女罢了!

  给他兄长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她,乃是颍川庾氏家主之女。

  颍川庾氏是建康排得上名号的高门。

  而她,素有建康第一才女的美谈。

  生得也是端庄貌美,身姿袅袅。

  故,她一直觉得唯有自己才能配的王十一郎。

  她攥紧了狐裘袖口。

  王郎向来不是被美色迷眼的人。

  可是此女实在美的妖异。

  她这个女人都看的都有些心悸。

  隐隐有些不安。

  此次出行,乃是琅玡王氏联合几大高门。

  邀请一些有才学美名的士族小辈一起赏雪论道的。

  南朝的何东柳氏早已落魄。

  却敢与琅玡王氏的楼船行船相撞。

  而且将美人明晃晃的摆上……

  “咳咳!柳家主怎将小姑锁在笼中!”

  谢长贡吟唱般的音调传来。

  语气似指责又是愉悦。

  无法分清其中含义。

  他歪在铺了锦垫的栏杆上。

  石青锦袍的玉带松垮垮系着。

  领口敞着,露出底下分明的锁骨。

  陈郡谢氏这等顶级高门出身的他。

  也生得一副好皮囊,是建康四大美男之一。

  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笑起来时细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扬。

  自有一番风流俊逸。

  周围被重重美婢包围着。

  他生来清贵,素来放荡不羁。

  酷爱收集美人。

  擅长丹青,特别是美人图。

  府中后院早已是百花争艳。

  可看到柳汝雪的那一刻。

  眼眸还是愈发深邃。

  仿佛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件亟待纳入囊中的稀世珍品。

  谢长贡是同样也是柳渊攀附的备选。

  柳渊自然不能得罪,左右逢源才是上上策。

  “谢郎不知,今日乃小女及笄,黄公特意铸了这金笼好创作美人图。”

  铺垫了半天,柳渊终于抛出重点。

  “黄公迁想秒得,终是盛情难却,这才勉强便应下。”

  这番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

  谢长贡瞧向柳汝雪目光灼灼。

  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势在必得。

  “美人囚于金丝笼,黄公此举乃照仿汉武帝金屋藏娇!”

  “此乃风流之美,我还是比不得黄公,善哉!”

  他低语着,手腕一扬。

  笔锋在素绢上划过,几下就勾出笼中纤影。

  他怎会不懂?

  柳家主想把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都吊上钩。

  啧,竟把他当备选。

  嘴角撇出抹嘲讽。

  那王十一郎终日埋首儒学玄学。

  成了名满天下的大名士。

  麾下投奔的门生如江流过海。

  皇帝的大半朝堂几乎成了琅玡王氏的一言堂。

  多少人妄图献媚于他。

  却都被他一一拒绝。

  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连一个侍女也无。

  身边事物尽数由部曲料理。

  在他府中你常常能看到七尺男儿浣衣,刺绣此等“壮举”。

  估计柳氏之女再美。

  他也是不屑于收下的。

  到时候估计就是直接送到他的府中了。

  如此尤物。

  给个贵妾的名分也无不可!

  “柳郎,那小姑是不是你的庶妹!好生绝色!可否让我纳入....”

  不一会儿。

  士族郎君们涌过来,都冲着角落里的柳宴之。

  柳宴之是河东柳氏最有才学的小辈。

  擅长诡辩,在朝堂上虽无依靠。

  倒也还过得去。

  长得俊朗,是这健康四大美男之一。

  自然让众士族能记得住。

  记起时,也能顺手提挈。

  官路不算坦荡但也还顺遂。

  今日受邀参宴,月白广袖垂落如流云。

  袖口绣着的银线兰草在微光中泛着冷泽。

  他肤色是常年不见烈日的瓷白。

  下颌线却生得清锐。

  衬得一双凤眼愈发狭长。

  偏生瞳仁漆黑。

  沉淀着与这阴柔容貌不符的沉郁。

  柳宴之自上船就一直兴致缺缺。

  靠着船舷望着雪山。

  脑海中全是猜想她今年收到生辰礼的反应。

  她会不会像往年那样。

  仰着水雾雾的眸子对他笑。

  可这些美好的设想。

  在看见笼中的柳汝雪后,

  一切都破碎了!

  挥开那些觊觎她的郎君。

  他握着折扇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象牙扇骨被捏出细缝。

  他浑然不觉,只盯着笼中惊惶的少女。

  “父亲。”

  他声音仍温,尾音却绷得发紧。

  “雪儿年纪尚小,不善这些应酬周旋。”

  广袖下的手已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渗出血珠也未觉痛。

  他望着柳渊那副模样,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这就是他的父亲。

  把他心尖上的人,当攀附的棋子。

  柳汝雪被众人打量的似是颇为胆怯。

  在人群里撞见兄长。

  金眸含泪望去。

  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兄长,

  柳宴之心头一紧,纵身跃下。

  快步挡在她身前。

  垂眸时,恰好遮住瞳中翻涌的戾气。

  船身一震。

  吓得小姑们都娇声埋怨!

  喧哗里,王琰掀帘而出。

  廊下风雪像被掐了喉咙。

  霎时静了。

  玄色广袖垂着,像深潭静水。

  银线暗绣的流云纹。

  在雪光里忽明忽暗。

  众人屏息间,他立在双层楼阁的雕花栏杆边。

  玉冠束的乌发一丝不乱,

  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

  却偏生肌肤莹润如玉,衬得那双凤眸愈发清寒。

  玉质金相,不外如是。

  建康四大美男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何事喧哗?”

  语调平平无波。

  王琰的目光漫过攒动的人头。

  最终落在柳宴之背后。

  金笼缝隙里,一截纤弱的肩头露出来。

  白得晃眼。

  “不过是柳家小女及笄,黄公设笼作画罢了。”

  庾沁抢着开口,声线刻意拔高。

  带着点藏不住的慌。

  王郎怎么出来了?可不能让他细看。

  王琰未置可否。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的棱角。

  “风雅事。”

  他淡淡抛下三个字。

  转身时,衣摆扫过栏杆上的积雪。

  簌簌落了一地,

  柳渊见他要走,忙使眼色让部曲把儿子拉开。

  自己往前扑了半步。

  “王郎!请留步!”

  王琰止步,脚步一顿。

  转身时恰好正对那座金光闪闪的囚笼。

  这一次,看得真切。

  笼角缩着个仙姿玉骨的人儿。

  水汽氤氲的金眸半含着泪。

  却偏不看他。

  只执拗地望着兄长。

  她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往柳宴之身后缩了缩。

  雪白透粉的肩头微微耸动。

  一副柔弱无依的姿态。

  偏生带着种勾魂摄魄的媚态。

  柳汝雪在欲擒故纵。

  轻易得到的,向来不会被珍惜。

  得吊着,才最勾人。

  孙子兵法有云,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以退为进,方能全身而退。

  王琰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庾沁见他皱眉,心头一松。

  这种身份低微的庶女。

  果然入不了王郎的眼。

  “这是小女柳汝雪,今日于雪中及笄作画。”

  及笄作画,嫁娶之事。

  想献于他,换得官道亨通。

  河东柳氏倒是野心不小!

  王琰冷眼看着,并不回答。

  “天气严寒,还请归家。”

  说完便离开了,回茶室了。

  周围看戏的小郎君和小姑顿时笑开了!

  笑的前仰后合。

  大家看向柳汝雪目光里满是轻视。

  王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要在这里做戏了。

  他不吃这套!

  可离得近的部曲王赞却分明看见。

  郎君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周遭士族子弟们交换的眼神比寒风更烈。

  小姑们用团扇半遮着脸嗤笑。

  那些细碎的声响缠在耳边。

  磨得柳渊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这人,是他惹不起的。

  这是王与马共天下的世道。

  罢了罢了。

  还是献于陈珺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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